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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初歡喜感動又生怕招待不好對方的時候那樣待自己。
張信禮哭了。
垂下頭。
眼淚落下來,但沒人看得見,燭光只能照到他雜亂的髮髻跟彎曲的背脊。
聲音特別弱。
“大人,您這輩子一定沒體會過吧。”
“那種一出生就卡在枯木裡的感覺。”
“風雨依舊在,本以為只要努力就能發芽成長,但後來你才發現枯木裡腐爛的東西,能把人毒死。”
“永遠不可能跟別人一樣得到那些美好的東西,財富,前途這些。”
眾人一時沉默,彷彿為他的遭遇憐憫。
羅非白也沉默了,也有些走神,手指微曲,撫過右手食指,那裡其實有個疤痕,很淡,並不顯眼,曾佩戴過物件,後來取下了。
她沉默片刻,反問了一個問題。
“這幾年你也算得勢了,雖然明面上還是普通人,其實張柳二人都得給你面子,何況你手裡捏著鐵屠夫,又有那儋州的靠山,其實可以輕易報復這些學生,你沒動他們,是有些原因的吧。”
張信禮有些恍惚,卻不言語。
羅非白:“比如,青山學堂的那些老師跟山長其實還算與你有恩,當年明知你家中貧困,束脩不夠,還是減了不少,也算是愛惜你的聰慧,在學業上傾囊相授,你心裡是記著的,因為顧忌這個,所以不敢動手
,亦或者是覺得時機還沒到。”()
本官也去過你家中,屋舍,擺設,顯是用心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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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你長這麼大,也不全然是被虧待的,所得恐怕不少,愛你,欣賞你之人亦不少。”
“若是人這輩子只惦記失去,不愛惜所得,那跟倀鬼何異?”
“如今,你還留有一些為人的驕傲跟自尊,想要庇護母親妹妹,骨子裡還想要回饋師長,不負人格,但人其實一直在變,很難再跟從前一樣留有初心。”
“什麼時候徹底變鬼,你自己都沒把握吧。”
張信禮彷彿被說中內心最不堪的軟弱,一如他剛剛還想著將母親妹妹的處境寄託於眼前人不知是否存在的善良,其實骨子裡就已經變了。
放在幾年前,他會有這樣的僥倖之心嗎?
“張信禮,本官剛剛悄然一見,竟覺得你跟這鐵浮屠在燭光照映下竟有些相似,宛如一人,尤其是對所犯之罪保持沉默的時候,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張信禮靜默,靜默一會,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大人,您果然最擅誅心。”
“讓其他人去隔壁刑室,尤其是我的父親,他不知道更好,也早點放他出去,不然我母親跟妹妹真的會死,這是我的條件。”
“只留你一人。”
“剩下的,我一概告訴你。”
這就需要斟酌了,誰知道放走了張作谷後,這人日後會不會反口呢?
結果羅非白答應了,很爽快,張叔他們覺得不妥。
“沒關係,這四人本來也只是陪襯。”
“讓他們待在這,本身也是湊一個福氣,五福臨門嘛。”
她喝完水,將被子放下,拂袖擺好優雅的姿態,宛若朝廷中那些酸腐好風雅計程車大夫,連嗑瓜子都要講究風儀,而言若柳絮輕飄。
“但能不能五鬼抬棺,本官對信禮兄可是寄予厚望。”
她沒說抬的棺槨會屬於誰,但一直含笑斯文,未曾被動搖過。
張信禮再次肯定——他怕這個人。
過了一會,所有人都清場了,而江沉白幾人反覆確定張信禮被死死束縛著,且刑室內沒有其他人藏著威脅到自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