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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鄭知南的底色是孤獨的,所以,才會被我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了。
他一貫很忙。
也一貫很窮。
被江南所有私塾集體驅逐後,得上工賺錢,得哄娃做飯,得四菜一湯。
……。
自從我到了鄭家後,我和鄭知南的話匣子開啟了,慢慢變得無話不談。
鄭伯母瞧著我們這兩隻夜貓子,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於是,大部分晚上,我們喜歡爬到屋頂上看星星。
我們就最喜歡聊未來,聊聊我和他,那暗無天日,彷彿看不見一絲希望的未來:
譬如:
“沈藏拙,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的”?
我認認真真回答他:
“我嘛,打算繼承家業,當個富婆”。
鄭知南被我逗笑了。
我板著臉,一字一句告訴他:
“鄭知南,我不會因為爹爹恨我不是個兒子,而對自己身為女子感到自卑,感到不幸。”
“時代對女子不公,這是時代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鄭知南,你記得嗎?前段日子你給我講歷史,講傳奇,你說過,歷史上,有的女人能成為皇帝,開萬世之先河,有的女人能成為將軍,裂土封侯。
“而在異國他鄉,有的女人,她們能大大方方,拋頭露面做生意,把家族發揚光大”。
——“我不會為自己的性別感到遺憾”。
——“這個時代對女子不公,我偏要以女子之身立世”。
……
“鄭知南,我要拿回沈家的萬貫家財,遵守承諾分你一半。
“用剩下的給娘養老送終,若爹爹願意跟著我,我會贍養他,然後呢,招個聰明又漂亮的贅婿,生一兒一女,去父留子”。
聽到最後一句話,鄭知南不知怎的,忽然就把頭埋下去,低低的,低低的笑起來,笑聲彷彿從胸腔裡發出,一時抑制不住。
“你腦子成天想些什麼東西,還去父留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愣了,認識鄭知南這麼長時間,他彷彿第一次開懷大笑,眼角眉梢露出的半分促狹,頗有幾分少年人的生氣。
從前的他,宛如一塊碎玉,這塊碎玉留下過刀劈火焚的痕跡。
隱忍和落寞。
對於他的故事。
他不說,我不問。
在絕大部分時候,鄭知南表面市儈貪財、人畜無害,但內心傲骨嶙峋,荒蕪冷漠。
但唯獨此時此刻,他眼睛亮晶晶的,彷彿黑夜中被點燃的篝火,又彷彿腐草生螢。
被他這麼一笑,我有些氣悶,自鼻腔“哼”地一聲,問他:
“鄭知南,你在笑什麼,我很認真的,在回答你的問題”?
良久,他止住笑,說出了相處以來這麼久,唯一的幾句人話:
“傳說中沈藏拙,是個大名鼎鼎的廢物,我笑的是,世人都看不起你,偏你最聰明,你比大部分俗人都要聰明,比你爹爹堂兄,更聰明百倍”。
……。
但是,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鄭知南對著我那稀巴爛的課業基礎,幾乎是捏著鼻子,翻著白眼。
他說:“有時候真的會被你蠢哭”。
“切,瞎說什麼實話”。
譬如:
這天,他正在教我珠算。
我的注意力,拐了好幾個彎,迷迷糊糊想起來。
——我好像3歲前,我擁有一把金算盤。
外框是金子,沒什麼稀奇,但裡頭的算盤珠子是玉做的,每一顆都價值連城,是孃親送我的寶貝,那些算盤珠子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