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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例的經驗,以及他那一貫正確的直覺得出的結論。這,便是瘋狂——這種觀念,他那平穩的觀念。
然而,平穩還有個姊妹,不那麼笑容可掬,更令人敬畏;這位女神此刻正要衝下聖殿,打碎偶像,代之以她自己那嚴峻的形象——在炎熱的印度沙丘上,在泥濘的非洲沼澤地裡,在倫敦的貧民窟;總之,只要不正常的氣候或魔鬼引誘人們放棄自己的真實信念,她便會在那裡出現。她的大名叫感化,她盡情地蹂躪弱者的意志,熱衷於引人注目,發號施令,強加於人,把自己的容貌刻在民眾臉上而得意揚揚。在海德公園的自由論壇上(67),她站在一個桶上宣講;她身穿白衣,裝出兄弟般仁愛的面貌,在工廠和議會里走動,帶著一副懺悔的模樣;她提供援助,但渴望權力;她粗暴地懲罰異己分子或心懷不滿的人;她賜福於馴良之輩,他們仰望她,卑躬屈膝,從她的眼神裡看到自己的光明。這位女神(雷西婭·沃倫·史密斯看透了)也存在於威廉爵士心中,儘管她披著似乎合情合理的偽裝,潛伏在冠冕堂皇的名稱之下:愛情、職責、自我犧牲,等等;在大多數場合,她不露真面目。威廉爵士一直多麼辛勤地工作啊——多麼努力地籌措資金,宣傳改革,創立機構啊!但是,感化,這位愛挑剔的女神,更喜歡鮮血,而不愛磚瓦,並且極其微妙地盡情銷蝕人們的意志。譬如佈雷德肖夫人吧,十五年前她屈服了,拜倒在感化女神的腳下,這是完全無法解釋的:沒有當眾爭吵,沒有厲聲申斥,只是潛移默化,她的意志漸漸消沉,被水淹沒,轉變為他的意志。她帶著甜蜜的笑容,很快地順從了;在哈利街宅子裡準備八九道菜,宴請十至十五位專家,她都應付裕如,禮數週全。不過,那天晚上,她露出一些呆板的樣子,興許是忐忑不安,神經質的抽搐,笨拙的摸索,支吾其辭,困惑不解;這一切證明這位可憐的夫人說了謊——要相信這一點真叫人痛苦。曾幾何時,她為人機靈,輕而易舉地釣到鮭魚,而如今,卻為了滿足她丈夫追求控制與權力的強烈慾望,那種使他眼睛裡閃現圓滑而貪婪的神色的慾望,她抽搐,掙扎,削果皮,剪樹枝,畏畏縮縮,偷偷窺視;她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緣故使那天的晚宴不太愉快,為什麼人們感到頭昏腦漲(很可能由於醫學專業的話題太嚴肅了,或者由於主人身為名醫,過於忙碌而疲乏不堪;佈雷德肖夫人說,一位名醫的生命“屬於他的病人而不屬於他自己”);總之,晚宴沉悶乏味;所以,當鐘聲敲響十點,散席之後,客人們呼吸到哈利街上清新的空氣時,真感到如釋重負;不過,這種安慰卻不是那位名醫的病人能享受的。
在那牆上掛著圖畫、陳設著貴重傢俱的灰色診所裡,病人們在毛玻璃反射的日光下,瞭解自己所犯錯誤的嚴重性;他們蜷縮在扶手椅裡,瞧著他為了他們的利益,揮舞手臂,做完一套奇怪的動作。他突然伸出胳膊,又猛地抽回來,從而證實(如果病人頑固不化)威廉爵士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行動,而病人則不能。就在那診所內,有些軟弱的病人經受不住,放聲啼哭,低頭屈服;另一些人,天知道他們受了什麼過於瘋狂的刺激,竟然當面辱罵威廉爵士是個可惡的騙子,甚至更為狂妄地懷疑生命本身。人為什麼要活著?他們問。威廉爵士答道:因為活著就好。對於佈雷德肖夫人來說,活著當然是美好的;她那幅戴著鴕鳥毛裝飾的畫像就掛在壁爐之上的牆上,而他的收入呢,一年差不離有一萬二千英鎊吶。可是對於我們這種人呢,病人責問道,生活並沒有給予這些恩惠。威廉爵士含蓄地表示贊同。他們缺乏平穩的觀念。也許,歸根結底,人世間並沒有上帝吧?病人又問。他聳了聳肩膀。總而言之,活著還是死去,難道不是我們自己的事嗎?在這一點上,你們錯了。威廉爵士有一位朋友住在薩里(68),有人在那裡教授一種十分艱難的藝術(威廉爵士坦率地承認)——平穩的觀念。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