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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山河息聲,平靜的浪濤之下,還有許多未眠人。
東宮的主人難得起意,竟在夜色最深的時辰回到寢殿,來尋找他的妻子。
得知姜雲連夜提審謝遲筠,明燎眼底閃過一道似有似無的意外,倘若有熟悉他的人見到這一幕,或許也能從太子殿下的眸中讀出驚喜。
儘管姜雲不在殿中,他此行的目的也未達成,但明燎的情緒明顯好轉,沉寂了一整夜的東宮忽然多了些鮮活氣。
“待太子妃歸來,請她到書房一敘。”
明燎的聲音不可謂不冷淡。
但在東宮下人們眼中,最是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能在白跑一趟後心平氣和地離開,已足夠稱之為萬幸。
返回書房的明燎端坐案前,身邊只留下一個侍衛。
他眼中翻湧著激揚,冷酷,還有幾分凌厲的殺機。最終,複雜的心緒歸於平靜,明燎淡淡地問:“謝家人,還有幾個活著?”
那侍衛躬身作答:“除謝遲筠以外,還有七人。”
“七人。”明燎把這個數字回味幾遍,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愉悅。令人心驚的是,這份愉悅只維持了片刻而已,才幾個瞬間,他深不見底的眸光中就再度浮現激怒,“去紫宸殿。”
這不該是面聖的時候,但皇帝竟也不曾就寢。他似乎料定明燎將會前來拜見,提前便做了交待。
無需另行通傳,明燎直接入內,他的目光坦坦蕩蕩地落在久候的天子身上。父子二人對視一眼,明燎撩衣下拜。
“臣明燎,參見陛下。”
皇帝冷哼一聲,沉聲開口:“起來吧。”
他不問,明燎竟也無言。兩人一坐一站,在沉默中交鋒。大殿之內靜得駭人,燭影搖曳,給金階覆上一層陰沉的昏光。
煌煌帝居,意味著一步登天,也意味著粉身碎骨。
“謝遲筠一事,是你的手筆。”
皇帝言中沒有遲疑。
明燎坦然回答:“是。”他毫無保留地應了,“她原想詐死脫身,陷害襄王,再順勢假死離宮。臣順水推舟,為她的計劃添了一筆。”
皇帝冷聲說道:“有你插手,她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滑胎。你想誘她以為,幕後之人要殺她滅口,才會違背約定,擅自行動。此外,你更想將此事公之於眾……”
他眼底隱含探究,威嚴地喝問:“你的計劃是指向她,還是襄王?”
明燎一字一頓地說道:“謝遲筠重罪在身,逢陛下寬恕,卻不知感恩,仍懷翻覆之意,她不配作為雲芷而死。”
若明燎不曾插手,即使事情敗露,皇帝顧及天家顏面,也只會無聲無息地處置。若幕後之人有滅口之意,那謝遲筠便將糊塗而死,最終不過是“暴斃身亡”。
有明燎的介入,她的出身,來歷,過往,一樁樁一件件,都會被徹底掀開。
已經傾覆的謝家將再度成為朝堂上的談資,縱然不能公然探聽皇家隱秘,但謝家人必將在私下裡的口口相傳中,再一次被抽筋斷骨,顏面盡失。
大雍太子的雷霆之怒,讓他們至死不得安寧。
然而皇帝的怒意更盛三分:“身為太子,任性妄為,屢生是非。朕知你心中有怨,容你一次又一次,而你卻一次次地興風作浪。”
明燎坦然笑了一聲:“臣無怨。”
他答得敞亮,也毫不猶豫:“為山河社稷,臣無怨無悔。謝家人罪不容誅,臣只是奉公而為。”
皇帝勃然拍案,把手邊的幾折密報扔在明燎腳下。
“五年裡,謝家的姻親故舊,先後牽連進刑案之中。無論事涉大小,皆是你一手策劃。巧設陷阱,誘他們踏入其中——你連出嫁女都不肯放過。堂堂太子之心胸如此狹窄,你豈能成為執掌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