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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海陽,怕是還不曉得我家老爺是做什麼事的吧?”
心碧忙答:“不用問得,總是在衙門裡做著大事情、要緊事情的。”
高太太翹起一個蘭花指,輕輕彈去衣袖上的一處髒物,曼聲曼氣地:“你曉得就好。要說,在衙門裡辦事,薪水拿不到幾個,人是要多辛苦有多辛苦,有辰光黑天白夜都不著家,剩我一個孤孤單單的,這碗飯並不好吃。可是話又說回來,我家高老爺為百姓辦事,百姓自然曉得幫襯他,孝敬他。你看看我這裡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米店老闆、裁縫店老闆、雜貨店老闆自動送上門來的,我這裡要給錢,人家還不肯要呢!”
心碧心裡有氣,臉上始終忍著不露出來,仍舊是帶笑地:“理倒是這麼個理,只是我們家跟別人家又不能比,我們家老爺沒了。若老爺在,別說借你幾間房住,就是送你幾間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姐你說是不是呀?”她把頭轉向心錦。
心錦忙說:“那個自然。海陽城裡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董家老爺在錢財上是最捨得出去的。”
心碧嘆口氣:“男人是裸搖錢的樹,樹倒了,一家老小隻能撿點地上的果子吃吃了。”
高太太若無其事地坐著,毫不為她們的話所動,開始研究和欣賞自己的手指甲,把兩片手掌翻來覆去,先迎光照照,再遠遠地伸出去眯縫了眼睛看,明顯地表露出她的不耐煩。
心碧說:“高太太?”
高太太似笑非笑:“我要說你們兩個人不識相吧,是我這張嘴太損。實在呢,你們也果真有些拎不清。別的不講,有我家老爺往這兒一住,譬如替你董家請了尊門神,有那些小小不言想來撈上幾把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走到你門口也就避過去了。如今這世道是什麼世道?憑你家幾個女人孩子,真要有人動上心思了,你們怕是能招架得住?”
心碧氣得嘴唇發白,臉上強笑著:“照這麼說,倒是我們月月還要奉上幾兩銀子才對?”
高太太站起來,嫋嫋地往屋裡去,一邊說:“看著辦吧。”
心碧煞白了臉兒,和心錦面面相覷。
隔一日,心碧到自家的綢緞店,找王掌櫃去。
日本人剛佔領海陽縣城那陣子,城裡面大小店鋪曾紛紛關門歇業,市面上極是冷落。後來眼看著時局就是這樣子了,一年半年的也計較不出個勝負,開店的不做生意,怎麼養家餬口?不約而同地,一家一家店鋪又慢慢恢復起來。
當時海陽縣公署的日用開支,除日偽佔領區內少得可憐的一點稅收而外,大部分是在城裡按“商七民三”的標準攤派,商家攤七成,殷實富戶們攤三成。大商號的老闆們花頭多,為少攤錢,不惜找把保護傘,認縣公署或是和平軍裡的某個有權勢的人做“股東老闆”,奉送乾股,按時結算利潤。於是大商號該攤派的數目就被他們轉嫁到小商號頭上。小商號本小利微,自然高攀不上有權勢的“老闆”,又不能做了半天生意連本錢都賺不回來,只好心照不宜地抬高物價,把損失儘量轉嫁到老百姓身上去。所以當年的淪陷區裡,物價飛漲,偽中央政府發行的儲備券面額一大再大,人們用著都嫌麻煩,乾脆以米代鈔。
經費攤派還只是明面上的搜刮,暗地裡的花頭就數不勝數了。日本特務班的翻譯、情報員,偽政府的秘書、局長、科長,和平軍裡的大小軍官,有一個孝敬不到,你就別想安安穩穩做生意。這樣,董記綢緞店雖然開著,有王掌櫃在那兒苦心維持著,架不住月月被這麼明裡暗裡的搜刮,能交到心錦手上的錢實在少得可憐。
心碧跨進店堂的時候,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計正猴兒般攀在貨架子上,下面站著的王掌櫃耳朵上夾支斷鉛筆,一手抱著帳簿,一手指揮小夥計往這兒往那兒,還不斷囑咐:“小心,小心。”
心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