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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丘子的村民們是不知道我的褲子便宜的,碰不到她和狗,只好進村再問路,難免招人注意。如此想著,就更加希望碰到她,或者白狗。但畢竟落了空。一過石橋,看到太陽很紅地從高粱棵裡冒出來,河裡躺著一根粗大的紅光柱,鮮艷地染遍了河水。太陽紅得有些古怪,周圍似乎還環繞著一些黑氣,大概是要落雨了吧。
我撐著摺疊傘,在一陣傾斜的疏雨中進了村。一個仄楞著肩膀的老女人正在橫穿街道,風翻動著長大的衣襟,風使她搖搖擺擺。我收起傘,提著,迎上去問路。&ldo;大娘,暖家在哪兒住?&rdo;她斜斜地站定,困惑地轉動著昏暗的眼。風透過花白的頭髮,翻動的衣襟,柔軟的樹木,表現出自己來;雨點大如銅錢,疏可跑馬,間或有一滴打到她的臉上。&ldo;暖家在哪住?&rdo;我又問。&ldo;哪個暖家?&rdo;她問。我只好說&ldo;個眼暖家&rdo;。老女人陰沉地瞥我一眼,抬起胳膊,指著街道旁邊一排藍瓦房。
站在甬道上我大聲喊:&ldo;暖姑在家嗎?&rdo;
最先應了我的喊叫的,是那條黑爪子老白狗。它不像那些圍著你騰躍咆哮、仗著人勢在窩裡橫咬不死你也要嚇死你的惡狗,它安安穩穩地趴在簷下鋪了幹糙的狗窩裡,眯fèng著狗眼,象徵性地叫著,充分顯示出良種白狗溫良寬厚的品質來。
我又喊,暖在屋裡很脆地答應了一聲,出來迎接我的卻是一個滿腮黃鬍子兩隻黃眼珠的剽悍男子。他用土黃色的眼珠子惡狠狠地打量著我,在我那條牛仔褲上停住目光,嘴巴歪歪地撇起,臉上顯出瘋狂的表情。他向前跨一步‐‐我慌忙退一步‐‐,翹起右手的小拇指頭,在我眼前急遽地晃動著,口裡發出一大串斷斷續續的音節。我雖然從八叔的口裡知道了暖姑的丈夫是個啞巴,但見了真人狂狀,心裡仍然立刻沉甸甸的。獨眼嫁啞巴,彎刀對著瓢切菜,按說也並不委屈著哪一個,可我心是仍然立刻就沉甸甸的。
暖姑,那時我們想得美。蔡隊長走了,把很大的希望留給我們。他走那天,你直視著他,流出的淚水都是給他的。蔡隊長臉色灰白,從衣袋裡摸出一把牛角小梳子遞給你。我也哭了,我說:&ldo;蔡隊長,我們等你來招我們。&rdo;蔡隊長說:&ldo;等著吧。&rdo;等到高粱通紅了的深秋,聽說縣城裡有招兵的解放軍,咱倆興奮得覺都睡不穩了。學校裡有老師進縣城辦事,我們託他去人武部打聽一下,看看蔡隊長來沒來。老師去了。老師回來了。老師對我們說:今年來招兵的解放軍一律黃褂藍褲,空軍地勤兵,不是蔡隊長那部分。我失望了,你充滿信心地對我說:&ldo;蔡隊長不會騙我們!&rdo;我說:&ldo;人家早就把這碼事忘了。&rdo;你爹也說:&ldo;給你們個棒槌,你們就當了針。他是拿你們當小孩哄慫著玩哩,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混混畢了業,回家來拉彎彎鐵,別淨想俏事兒。&rdo;你說:&ldo;他可沒把我當小孩子。他決不能把我當小孩子。&rdo;說著,你的臉上浮起濃艷的紅色。你爹說:&ldo;能得你。&rdo;我驚詫地看著你變色的臉,看著你臉上那種隱隱約約的特異表情,語無倫次地說:&ldo;也許,他今年不來後年來,後年不來大後年來。&rdo;蔡隊長可真是個儀表堂堂的美男子啊!他四肢修長,面部線條冷峭,胡楂子總颳得青白。後來,你坦率地對我說,他在臨走前一個晚上,抱著你的頭,輕輕地親了一下。你說他親完後呻吟著說:&ldo;小妹妹,你真純潔……&rdo;為此我心中有過無名的惱怒。你說:&ldo;當了兵,我就嫁給他。&rdo;我說:&ldo;別做美夢了!倒貼上200斤豬肉,蔡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