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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豆腐！&rdo;

&ldo;這還是那條狗吧？&rdo;

&ldo;活不了幾天啦。&rdo;

&ldo;一晃兒就是十幾年。&rdo;

&ldo;再一晃兒就該死啦。&rdo;

&ldo;可不，&rdo;我漸漸有些煩惱起來，對坐在糙捆旁邊的白狗說，&ldo;這條老狗，還挺能活！&rdo;

&ldo;噢，興你們活就不興我們活？吃米的要活，吃糠的也要活；高階的要活，低階的也要活。&rdo;

&ldo;你怎麼成了這樣？&rdo;我說，&ldo;誰是高階？誰是低階？&rdo;

&ldo;你不就挺高階的嗎？大學講師！&rdo;

我面紅耳熱，訥訥無言，一時覺得難以忍受這窩囊氣，搜尋著刻薄詞兒想反譏，又一想，罷了。我提起旅行袋，乾癟地笑著，說：&ldo;我可能住到我八叔家，你有空兒就來吧。&rdo;

&ldo;我嫁到了王家丘子，你知道嗎？&rdo;

&ldo;你不說我不知道。&rdo;

&ldo;知道不知道的，沒有大景色了。&rdo;她平平地說，&ldo;要是不嫌你小姑人模狗樣的，就抽空兒來耍吧，進村打聽&l;個眼暖&r;家，沒有不知道的。&rdo;

&ldo;小姑，真想不到成了這樣……&rdo;

&ldo;這就是命，人的命，天管定，胡思亂想不中用。&rdo;她款款地從橋下上來，站在糙捆前說，&ldo;行行好吧，幫我把糙掀到肩上。&rdo;

我心裡立刻熱得不行，勇敢地說：&ldo;我幫你揹回去吧！&rdo;

&ldo;不敢用！&rdo;說著，她在糙捆前跪下，把背棍放在肩頭，說，&ldo;起吧。&rdo;

我轉到她背後，抓住捆繩，用力上提，借著這股勁兒，她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又彎曲起來，為了背著舒適一點兒，她用力地顛了幾下背上的糙捆，高粱葉子沙沙啦啦地響著。從很低的地方傳上來她甕聲甕氣的話：

&ldo;來耍吧。&rdo;

白狗對我吠叫幾聲，跑到前邊去了。我久久地立在橋頭上，看著這一大捆高粱葉子在緩慢地往北移動，一直到白狗變成了白點兒，人和糙捆變成了比白點兒大的黑點兒，我才轉身往南走。

從橋頭到王家丘子7里路。

從橋頭到我們村12里路。

從我們村到王家丘子19里路，八叔讓我騎車去。我說算了吧，十幾里路走著去就行。八叔說：現在富了，腳踏車家家有，不是前幾年啦，全村只有一輛半輛車子，要借也不容易，稀罕物兒誰不願借呢。我說我知道富了，看到了腳踏車滿街筒子亂躥，但我不想騎車，當了幾年知識分子，當出幾套痔瘡，還是走路好。八叔說：念書可見也不是件太好的事，七病八災不說，人還瘋瘋癲癲的。你說你去她家幹什麼子，瞎的瞎，啞的啞，也不怕村裡人笑話你。魚找魚，蝦找蝦，不要低了自己的身份啊！我說八叔我不和您爭執，我扔了二十數三十的人啦，心裡有數。八叔悻悻地忙自己的事去了，不來管我。

我很希望能在橋頭上再碰到她和白狗，如果再有那麼一大捆高粱葉子，我豁出命去也要幫她揹回家；白狗和她，都會成為可能的嚮導，把我引導到她家裡去。城裡都到了人人關注時裝、個個追趕時髦的時代了；故鄉的人，卻對我的牛仔褲投過鄙夷的目光，弄得我很狼狽。於是解釋：處理貨，3塊6毛錢一條‐‐其實我花了25塊錢。既然便宜，村裡的人們也就原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