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茱萸(一)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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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風雪又盛。
京郊北面的墳崗,因為多葬宮中宦官,又被稱作“中官兒”(1)。
鄧瑛撐著傘靜靜地立在墳梗上, 替躺在棺中的李魚遮雪。
李魚的棺還沒有封, 覃聞德站在棺旁, 看著那顆勉強與脖子拼在一起的頭顱,張了兩三回口, 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這孩子多大?”
鄧瑛低頭看著棺身道:“十五歲。”
覃聞德哽了哽, 看向他身上的屍衣。明朝喪儀中,不論庶民君王, 皆穿十三道, 李魚身上卻只有一件明顯不合身的白綾衣, 雙腳也光著,遮在長大的褲腿中。覃聞德不禁扶棺嘆道:“才十五歲大,好慘啊。”
話音剛落,背後忽起嘹聲, 伴著白帆子呼啦啦地的:“司禮監葬秉筆官——”
鄧瑛穩住手中的傘沒有回頭, 不多時, 兩隻白燈籠靠過來, 燈籠後面跟著四個抬棺的人,胡襄走在最後面,“鄧督主, 讓一讓, 我們過那邊的墳頭。”
鄧瑛站起身,“李秉筆怎麼死的。”
“哦。”
胡襄將手往袖子裡一縮, “得了急病, 今一早忽得就沒了。”
他說完看了一眼躺在棺中的李魚, “這個孩子也是可憐,就這麼跟著殉了。”
“殉了為什麼要割掉他的頭?”
胡襄道:“這你得問老祖宗,總是死之前說了些什麼不中聽的話,惹惱了老祖宗,老祖宗本不想讓他葬在‘中官兒’這地境上。不過,既然鄧廠督要對他開這個恩,司禮監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怕他消受不起,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寧。”
“住口。”
這一聲“住口”並不算太重,卻令覃聞德等人皆怔了怔。
然而他只說了這一句,之後並沒有再出聲。
胡襄見鄧瑛沉默下來,又開口道:“鄧督主,老祖宗讓我跟你說一句,說你做廠臣是做久了,有些氣性不是壞事。不過過了大殮,司禮監也該算算你這麼多年的過錯,到時候百十板子,配北面營裡做奴婢,那都是輕的。但是,老祖宗還是肯再疼你一回,你且度一度眼前的情勢吧。”
說完抬手叫起棺,“走,咱們過去。”
“媽的……”
覃聞德聽完這一番話,跟著便要上去喝罵。
“覃聞德。”
覃聞德回過頭,才發現自己踩到了露在棺外的李魚的屍布,忙退回來道:“這……”
“封棺吧。”
戌時過了,鄧瑛撐傘獨身入東華門,楊倫站在東華門後等他。
“出什麼事了,為什麼‘中官兒’在埋人。”
鄧瑛停下腳步,沉默了須臾,方道:“李秉筆和李魚死了,子兮。”
他說著抬起頭,“遺詔是假的。”
楊倫一窒,“晚了,是不是?”
“是,晚了。”
楊倫朝著雪裡猛揮了一拳,“如果能救下李秉筆,證實司禮監呈上的遺詔為假,內閣的新詔,就能直呈中宮!”
“子兮你想錯了,偽造遺詔是死罪,司禮監沒有一個人逃得掉,即便你救下了李秉筆,他也不會說的。”
楊倫握拳背過身,“算了,本也是鷹犬走狗,不足為信。如今遺詔尚未頒行,內閣已草擬了新詔,我們會盡力說服皇后,棄舊拾新,如果皇后不允准,那麼等遺詔頒行,內閣即對遺詔行封駁。”
鄧瑛走到楊倫面前,“封駁遺詔,罪同忤君,即便成事,你也會獲罪,禍及滿門,你身邊的人,你一個都不顧了嗎?”
“我能如何?”
他說完,藉著雪聲喝道:“但凡大行皇帝肯聽我等懇言,早立儲君,我楊倫一腔報復,何至於走這一條道,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