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琉璃(一)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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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展春的屍體被楊倫從刑部大牢裡接了出來。
臨抬出去前, 楊倫與仵作一道親自檢視了屍體。
人死在牢裡,衣冠完整,沒有外傷, 也沒有中毒, 仵作是被上面提點過的, 對著楊倫只說是死於窒息,至於具體的原因, 則說是因為張展春年老, 本就有肺病,受不了這牢裡的潮悶, 閉氣而亡。
楊倫還要細問, 他就閉口不談了。
楊倫心裡也知道, 這個時候根本問不出什麼。
張展春是孤身一人入京的,妻子已經亡故,他的兒子在海南做官,路途遙遠, 尚還在奔喪的路上。楊倫只好將他的遺體簡單入殮, 暫時停放在廣濟寺裡。
寺中的僧人們都很敬重這位德高望重的皇城營建者, 即便楊倫沒有說什麼, 廣濟寺的住持圓安法師還是帶領著僧人們,自發為張展春一連做了幾日的超度法事。
六科的給事中,以及督察院的年輕御史們, 和司禮監此時正陷在一場根本不受內閣控制, 極度混亂的文字拉鋸戰。
官員們各有各的出身,或是師徒, 或是同門。
盡是十年寒窗苦讀的飽學之士, 聚在一起, 將各自的奏本當成了科舉考試的大文章來彼此斟酌,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用盡剔肉剝皮的話,行文間,把司禮監的幾個大太監罵得體無完膚。一時之間各個衙門的奏書如雪花般地堆到了司禮監,繼而堆上了皇帝案頭。
白煥藉助這場聲勢浩大的文喧(1),開始向貞寧帝施壓。
因此所有參奏司禮監的票擬上,都只有幾句模稜兩可的話。
失去內閣的意見,皇帝只得自己親自批覆,於是這場拉鋸逐漸演變成了皇帝自己和文臣之間的文字博弈。
京中文官成千上百,年輕,精力無限。
皇帝畢竟是一個人,拉鋸到第四日,貞寧帝終於受不了。
他一把將御案上的折本掃到地上,寧妃挑燈的手一頓,養心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跪了下來。
今日在御前當值的是鄭月嘉,此時正跪在貞寧帝腳邊。
皇帝人在氣頭上,朝著他的心窩子就踹了一腳,踹得他仰面滾到了書櫃旁,頭狠狠地磕在書櫃的邊角上,頓時流了血,但他也不敢管顧,連滾帶爬地又匍匐到皇帝腳邊。
“奴婢……該死。”
皇帝喝道:“你們司禮監口口聲聲是為了朕,啊?為朕盡心?”
他說著抄起手邊的一本奏摺直接甩到鄭月嘉的臉上,鄭月嘉受了一道罪,連動都不敢動,只跪著不斷地說道:“奴婢該死,請陛下息怒。”
“該死就死,來人,把鄭月嘉拖到午門,杖斃!”
在場有很多的內監都受過鄭月嘉的恩惠,聽到“杖斃”這兩個字盡皆愣住,一時竟沒有一個人去傳話。
皇帝怒極,“朕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
殿內很安靜,寧妃手上的銅挑(2)忽然“當”地一聲掉在地上,順勢滾到了鄭月嘉膝邊。
門前侍立的太監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奔出去,去慎行司傳話。
皇帝看了一眼寧妃,見她怔怔地站在燈下,渾身都在輕輕地發抖。
“寧妃?”
“是,妾在。”
皇帝看了看還跪在自己腳邊的鄭月嘉,又看向寧妃,“你怎麼了。”
“妾……手抖了。”
皇帝壓低聲音道:“朕還以為,朕嚇著你了。”
鄭月嘉趁著皇帝抬頭的空擋,朝著寧妃輕輕地搖頭。
寧妃忙避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對皇帝道:“妾去給陛下重新沏一壺熱茶。”
皇帝此時什麼興致也沒有,喉嚨倒是真有點幹疼,便沒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