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一面(六)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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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開頭。
京城裡的大戶趙員外嫁小女兒。
這個趙員外是前一屆的閣臣, 和鄧頤雖然一向不對付,但鄧頤倒臺以後,他也厭倦了, 索性急流勇退, 辭官致仕, 做了個閒散翁。
他和張展春是多年的好友,在家中聽說張展春下獄以後, 一時之間氣得連女兒的喜事都不辦了, 害得那頭的親家,苦口婆心地勸了幾次, 這才說得他鬆口, 繼續嫁女兒。
夫家怕這個倔老頭臨時變卦, 便廣發請帖,但凡有些個交際的京中官員都一一請到了。楊倫因為張展春的事情,原是不想去的,奈何妻子和那夫家的夫人交好, 他不想拂蕭雯的面子, 也只好跟著去應酬。
然而他情緒不好, 去了就坐在人群裡喝悶酒。翰林院的庶吉士們向來喜歡和六科出身的人扎堆, 看著楊倫坐在角落裡,就紛紛坐了過來,他們中間不乏東林學派的年輕官員, 言辭鋒利狂妄, 一兩分酒勁兒上來,就更沒了限。
“如今案子雖然發到三司了, 但也審得慢啊。”
旁邊一人輕佻笑道:“慢什麼, 皇城營建四十幾年, 這皇城的案子不也得審個四十幾年。”
楊倫以前喜歡混在這些人中間,可是自從看了鄧瑛和張展春在刑部的遭遇以後,他便有些不太想聽這種雖然有立場,但卻沒有人情味的揶揄。
大明曆經兩代之後,文臣之間的口舌之仗越打越厲害,也越打越失去了辯論的意思,有的時候甚至會變成黨派之間的意氣之爭。這種觀點楊倫從前不止一次在鄧瑛那裡聽到過,他也直接問過鄧瑛,這是不是他不願意留在翰林院的原因。
鄧瑛當時沒有否認,楊倫還覺得他的想法過於出世,並非讀書人該有的經國志向,但此時聽到這些年輕人的“狂言”,他竟忍不住“啪”地一聲擲了酒杯。
人聲隨著潑酒聲落下。
蕭雯轉身,見酒杯在地上碎成一大片,忙走過來,勸道:“你是怎麼了,今兒這場合是別人家的婚宴啊,你怎麼能失態啊。”
楊倫揉了揉眉心,“有點醉了,手沒穩住,我出去站一會兒。”
蕭雯拽住他,“你等等,今兒司禮監的胡公公也在,母親有一包東西要帶給我們婉兒,你也知道,外頭是不能私下給宮裡傳遞的,等到真遞進去,指不定得猴年馬月了,將好那胡公公在,你與他說一聲,豈不就有便宜了?”
楊倫看了一眼她擱在椅子上的包袱。
“我為什麼要向他要那便宜?”
蕭雯道:“自從咱們家的兩個姐兒都進宮裡去了,我眼瞅著母親精神越發不好,就這麼一個艾枕,都做了一個春天,後來做不下去,還歇了半個月,想著婉兒的脖子老犯疼,扎掙起來又做。你若不願意去,那你就給拿去處置了,我是萬不敢帶回去給母親的。”
楊倫被她夾軟槍擱軟棍地這麼一說,倒真的站了起來。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拿起那包袱,就見兩三個穿著喜服的家僕慌里慌張地從後堂跑出來,宴堂外面照應的家人忙迎上去,“怎麼了。”
家僕神色慌張,沒壓住聲音,一串話說得在場很多人都聽到了。
“趙家老爺,在後面嘔血了,這會兒人已經暈過去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頭,我們這前面……可怎麼好。”
管事的家人一下子也慌了,忙叫宴上的樂鼓停下,轉身去回報主人去了。
蕭雯走到楊倫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出什麼事了,怎麼停樂了。”
楊倫搖頭,“不知道,好像是後堂的趙老爺子出事了。你先坐回去,我過去看看再來。”
他拔腿剛想走,身後一個給事中突然高聲喊道:“張先生死在牢裡了!”
在場的人先是一愣,之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