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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睜大著黑色的眼睛，駕著他的計程車，在籠罩著黑色的馬路上飛馳著。此刻，他正靜靜地聽著電臺裡的播音，這是一首顧城的詩。
這幾天，他的腦子裡全都是那雙黑色的眼睛，那個叫周子全的男人，死在他面前時的眼睛。
神在看著你。
他的嘴裡默默地念著這句話，卻始終都無法理解這句話裡所包含的意義，難道真的有一個無所不在的神靈，高高在上地監視著他嗎？不，這句話裡一定隱藏著什麼東西，或者，這是一句沒有說完的話，還有很多話永遠藏在了死者的心裡。
晚上九點，馬達開到了他曾經度過兩個夜晚的那棟小樓旁。
她到底是誰？
&ldo;這個小說寫得很一般。&rdo;
開車的&ldo;馮唐&rdo;把電臺關了。
我的臉頰一陣發熱，因為那是我的小說，很多年前寫的，主人公叫馬達，是個計程車司機。
&ldo;兄弟，你是做什麼的？&rdo;
我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職業：&ldo;推銷員。&rdo;
&ldo;推銷員？很辛苦吧。&rdo;
&ldo;當然。&rdo;
&ldo;您不是北京的吧？&rdo;
&ldo;嗯，不是啊，來出差的，推銷員嘛，全國到處跑。&rdo;
&ldo;去地安門幹嗎？&rdo;
這他媽是公安局的反恐規定嗎？每個乘客必須說出去哪兒的理由司機才能拉？
見我沒有反應，&ldo;馮唐&rdo;頓了頓說：&ldo;我是在地安門長大的。&rdo;
&ldo;難得。&rdo;
有些累了，我耷拉眼皮，靠在座椅上，惜字如金。
&ldo;我們家有座獨立的小四合院。有我，爸爸媽媽，還有奶奶，一家四口。北房三間，東西廂房。院子裡有棵老槐樹，夏天我常爬上去掏鳥窩，冬天從屋頂上掃下雪來，堆個小人不成問題。我爸愛養鴿子，大大小小几十隻，每天早上起來放飛，天黑前準保全都回來。&rdo;
&ldo;房子還在嗎？&rdo;
&ldo;奧運會那年拆了。&rdo;
&ldo;拆遷補償款應該不少吧？&rdo;
&ldo;呵呵，初中畢業那年，我們家把房子賣了，搬到城外的回龍觀。&rdo;
看看他的年齡，那應是九十年代，賣不出什麼價錢：&ldo;太可惜了。&rdo;
&ldo;說來……話長。&rdo;
&ldo;聽聽？&rdo;
&ldo;算了吧，很無聊的故事。&rdo;不知不覺，計程車已轉過東三環，進了朝陽北路，&ldo;馮唐&rdo;沉默著，沒有表情的臉，簡直幾分可怕。
靜謐的十來分鐘，我倉皇地看著車窗外，有跳車逃生的念頭。
&ldo;小時候，我是北京市三好學生，優秀少先隊員，初一那年還上過新聞聯播，中央首長來我們學校視察，我作為學生代表跟那位爺爺合影。&rdo;
像一夜裡冒出的粉刺，&ldo;馮唐&rdo;突如其來地說話。我頭靠車窗，儘量距離他遠些。
&ldo;羨慕。&rdo;
不是客套話，想起我小時候，既不是差生，也不是優等生。我沒讓老師頭疼過，也沒被人誇過，除了作文還算湊合，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種孩子。
&ldo;我爺爺是老革命地下黨員。新中國成立後，分配了一間四合院‐‐從前住著個前清老太監，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