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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都不喜歡那座充滿霧霾與擁堵的城市。
但偶爾,我還是會著迷那樣的夜晚。春風沉醉兼沙塵呼嘯的三月,後海盛開荷花的七月,秋月如鏡鋥亮的十月,白茫茫落得乾淨的臘月。
那年初秋,我在工體附近跟友人晚餐。忘了談啥事。我獨自離去,沿著工人體育場北路散步。恰是酒吧、餐廳、夜場、三里屯ho……人山人海,擠不出去,掛著紅燈的黑車,貓步般跟在身後按喇叭,或乾脆問你去哪兒。避之唯恐不及。打車這個技術活上,我是菜鳥一枚,從前木有買車時,我常看著別人上車,自己被迫步行數百米才能抓到一輛。
霓虹下,隨波逐流,形單影隻。我看野眼,堵車風景,成群結隊。東三環,長虹橋邊,終有幾輛空車,被人捷足先登,更多呼嘯而過不停。我想,要麼去坐地鐵,要麼一直站在這裡,等到夜色褪盡,再跟滿嘴酒氣而來不及卸妝的女孩子們搶計程車嗎?
一輛空車過來。
並不指望能攔下,前頭還有三撥人伸出胳膊。紅色的現代索納塔,卻無視所有人,只在經過我面前時,急剎車。
我還沒招手,計程車右前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滿世界的噪音裡,他沉鬱的聲音:&ldo;喂!上來嗎?&rdo;
白痴般,我愣了。幾個傢伙衝上來搶,我才拉開紅色車門,坐進前排副駕駛座。司機一言不發,穩健起步,甩下後面一群罵孃的文藝青年。
晚八點半,開上東三環主路,我意識到還沒說目的地。
&ldo;師傅,我去……地安門。&rdo;
沿著工體北路、東四十條、地安門西大街,是條直線,但要經過帝都最堵的幾個點,何況在反方向。不曉得是領導微服私訪,還是出了什麼事故,東三環已成巨大的停車場,車尾此起彼伏的制動燈,渲染得如同紅燈下的東莞。
計程車司機,三十多歲,不似印象中的北京的哥。更像三國裡說的,目似朗星,鼻若懸膽,下頜豐滿,居然有幾分像那個誰……馮唐?
馮唐的親兄弟或堂兄弟還是表兄弟?不對,就是馮唐吧?
&ldo;你相信,人有前世嗎?&rdo;
他問我,聲音很有磁性。
副駕駛座的擋風玻璃後,我的臉和眼睛,藏在光亮與陰影間,漸漸變形,想必。
我不答。
車子往前開了兩步,&ldo;馮唐&rdo;轉了轉方向盤,淡定說:&ldo;對不起,打擾你了。&rdo;
窗戶關緊,車封閉性不錯,幾乎聽不到外面噪音,我望著三環上燈光汙染的夜空,終於對司機開口:&ldo;能問你個問題嗎?剛才,那麼多人招手,你卻停在我面前,為什麼?&rdo;
&ldo;遠遠看你,覺得有緣分。&rdo;
這話說得我臉紅心跳。莫非,是我遺世獨立而不揚手,惺惺然有上古名士之風?去你媽,扯什麼蛋?
不敢正眼看&ldo;馮唐&rdo;,眼角餘光瞥去,怕他是個男同志,開著計程車尋找同性獵物,難道我看起來像彎的?需要在額上貼&ldo;直男&rdo;標籤嗎?
我開始注意車內的一切,比通常計程車乾淨。眼前就是駕駛員卡片,印著某張男人的照片,再看現在開車的&ldo;馮唐&rdo;,兩張臉,天壤之別。
黑車?心底叫苦不迭,坐他身旁豈有完卵?
他開啟車載音響,北京人民廣播電臺的小說連播……
&ldo;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