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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松鼠像表演雜技,瞬間就從油松枝上游梭到竹叢又躍向另一株油松高處,速度賽過劉翔。總有野鴿子咕咕叫,覺得就在身邊,但尋覓其身影洵非易事,倒是黑白花和灰藍色的喜鵲極其大方,時時在身邊低飛,還喳喳不停,彷彿在譏笑我是“摳門兒大仙”,居然不給他們準備零食,我也曾拋撒些麵包屑,它們根本不感興趣,可我又哪裡能給他們找到比院裡自然存在的蟲子更香的東西呢?
住到第三天,一大覺醒來,忽然窗外人聲刺耳——說不上是喧譁,實在令人怪訝。且不洗漱,出門觀望,大惑不解——七、八個師傅在蹲著鏟地皮。那院子鋪敷了十字形帶花邊的石砌通道,通道切割出的有樹木竹叢的地面,原來生長著自然地衣,大體是蛇莓和野薄荷,望去如茵,嗅有淡香,剷掉它們作甚?幹活的師傅們外地口音,邊幹活邊聊他們的家常,領工的是本地人,沏瓶熱茶坐在石桌邊的石繡墩上,耐心地跟我解釋,說是旅店新的規劃,樹下綠地一律要改成統一的冬不枯草皮。
地表綠化也非要公式化嗎?那新樓外面的綠地鋪冬不枯草皮,與不鏽綱的抽象派雕塑倒是般配,這幽僻古院,就任蛇莓野薄荷春綠冬枯有何不可呢?我正喟嘆間,師傅們剷下的植物已經堆成一垛,而運進來的以工業化方式批次生產的草皮,也一卷卷地堆成了垛,他們是流水作業,這邊鏟那邊鋪,裡外院的綠地改造,一天就完工了。
我從未及運走當做垃圾扔掉的雜草裡,挑出了幾莖還頗完好的野薄荷,佈滿細絨毛的多齒葉片,還有莖端那爆裂為無數鱗片的淡藍泛粉的小小柱形花,彷彿都在微微喘息。我從衛生間取出一隻本來為住客漱口準備的玻璃杯,插上那野薄荷,擱在了電腦邊。
又過了兩天,敲著電腦,一瞥之中,忽然奇怪,那野薄荷怎麼竟不枯萎呢?細觀察,發現眼前的、已經不是那天拾來的——恍然大悟,敢情是收拾客房的服務員代為插入的!
旅店客房大體實行背靠背服務,一般都是我出院去新樓餐廳吃飯時,回來屋子就清理好了。那天我故意回來得早些,於是遇上了服務員。其實初入住也見過,交談過幾句,知道這小院是兩個人輪值,白天是女服務員,晚上是男服務員。我問還沒清理完房間的女服務員:“野薄荷是您每天為我換的嗎?”她點頭。又問:“院裡的都剷掉了呀,您從那兒採來的呢?”她答:“外院牆角太湖石邊還有不少,他們網開一面。”我跟她道謝,這才看清她的面貌,眼睛細長,牙齒不齊,難稱美麗,但嘴角的微笑很真誠。我跟她說:“我是不贊成剷掉自然地衣的。何必全弄成一個樣子呢?”她就說:“是呀。有差別才有意思啊!”順便指指給我換上的兩隻外表一樣的熱水瓶:“這隻到明天早上還熱,那隻到晚上就溫了,它們性格不同,您要熱要溫,可以區別對待。”不多的話語,令我對她刮目相看。
她每天為我電腦旁的玻璃杯裡換野薄荷——這應該算一項額外的服務,我覺得她似乎知道我是誰,但她絕不問我什麼,我呢,心裡泛起許多揣測:她也許具有大學本科學歷,卻偏選擇了這樣一個工作,甚或是為了忘卻什麼重塑什麼,但我也堅持絕不向她打探。
預定住一個月,到二十天的時候因故撤離,退房前我去她所在的那間懸掛著“服務檯”牌子的屋裡,想跟她一總地道個謝,她不在,我卻驚訝地發現,櫃檯上扣放著一本顯然是她抽空就讀幾頁的書——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
回到家裡,開啟電腦,有股野薄荷的氣息,重新整理著我的思維。
新手繭
說起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