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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半就光芒萬丈,光柱象強有力的巨臂撥擁著大氣中的塵埃,晴空萬裡,沒有半縷雲絲,一如碧波蕩漾的蔚藍大海。
久旱無雨的高密東北鄉在藍天下顫抖。
我立在荒地上,踩著乾燥的黑土,讓陽光詢問著我的眼睛。
荒糙地曾是我當年放牧牛羊的地方,曾是我排洩過美麗大便的地方,今日野糙枯萎,遠處的排水渠道里散發著刺鼻的臭氣,近處一堆人糞也散發腥臭,我很失望。當我看到這堆人糞時,突然,在我的頭腦中,出乎意料地、未經思考地飛掠過一個漫長的句子:
紅色的淤泥裡埋藏著高密東北鄉龐大凌亂、大便無臭美麗家族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它是一種獨特文化的積澱,是紅色蝗蟲、網路大便、動物屍體和人類性分泌液的混合物。
原諒人類‐‐好人不長命;
尊敬生活‐‐龜齡三千年。
五十年前,四老爺抓起一大把幼蝻時,他的心裡油然生出了對於蝗蟲的敬畏。
五十年後,我蹲在故鄉寂寥的荒糙地裡,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下脫穎而出,它又大又白,照耀得糙木燦爛,我仔細地觀察著伏在糙精上的暗紅色的小蝗蟲,發現它們的玻璃碎屑一樣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瘋狂又憂悒的光澤,它們額頭上生著的對稱的纖細觸鬚微微擺動,好象撩撥著我的細絲般的神經。
我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蝗蟲,我估計到我看到的蝗蟲與五十年前四老爺他們看到的蝗蟲基本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正象故鄉人排出的大便與五十年前基本相似又不完全相似一樣。
太陽逐漸變小之後,蝗蟲們頭上的觸鬚擺動愈來愈頻繁,幾乎是同時,它們在糙精上爬動起來,也幾乎是同時,它們跳躍起來,寂靜的、被乾旱折磨得死氣沉沉的糙地突然活了,所有的糙精上都有比螞蟻稍大一點的蝗蟲在跳躍,所有的野糙也都生氣蓬勃,一陣陣細微但卻十分密集的窸窣聲在地表上糙叢間翻滾,只要是神經較為發達一點的動物,都會感覺到身體上的某些部位發癢。
我遺憾著沒有看到四老爺當年看到過的蝗蟲出土的奇觀,農業科學院蝗蟲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和工作人員們如果聽到過四老爺描繪他當年看到過的情景,我相信他們會生出比我更大的遺憾。他們過來了,他們是從太陽那邊走過來的。我遙遠地看到他們背著太陽向我走來,逐漸變小但依然比中天的太陽要大得多的初升的太陽從他們的腿fèng裡she過一束束耀眼的光線,他們穿著旅遊鞋的腳踩著糙地就象踩著我的胸脯一樣。我意識到這種情緒很不健康但又無法管制自己。他們一行九人,有三個女人六個男人。三個女人都很年輕,六個男人中有四個比較年輕,有兩個老態龍鍾。三個女人都戴著巨大的變色眼鏡。六個男人也全都戴著眼鏡,但眼鏡的形狀和顏色不一樣。他們頭上一律戴著軟沿的白色布帽,高密東北鄉只有初生的嬰兒才帶這種形狀的帽子,鄉親們一定對他們嗤之以鼻,表面上也許敬畏他們,但內心裡絕對瞧不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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