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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鐵把我帶到一幢平房裡,讓我見了一個叫全叔的人。老鐵說:&ldo;全叔,這長毛沒地方住。&rdo;全叔的個子也很小,也是瘦瘦的,臉皮又皺又黃,下巴上稀稀地長著幾根鬍鬚。他抬眼看了我一會兒,說:&ldo;住呢,一個月五十,加上一日三餐,一個月總共一百七,先交錢吧。&rdo;我從身上摸出幾個硬幣,我說我只有這點錢。全叔扭頭問老鐵,&ldo;老鐵,怎麼回事?&rdo;老鐵看看我又看看全叔,對全叔說:&ldo;他是個新手,要不讓他先住吧,他還跑得了?&rdo;全叔說:&ldo;你擔保?&rdo;老鐵說:&ldo;擔保就擔保吧。&rdo;
從全叔那兒出來,老鐵對我說:&ldo;聽見了嗎?是我給你擔保呢,你說你會坑我嗎?&rdo;
我說:&ldo;我擔心我一個月討不到那麼多錢。&rdo;
老鐵說:&ldo;別說討,這是生意,要說做生意。&rdo;
老鐵先帶我去吃飯。吃飯的地方是一個偏廈,靠北牆是一面大灶,有兩口大鍋,幾張桌子並在一起,有點像過去的單位食堂。給我們打飯的是個黑面板的女人,老鐵叫她小香。小香的屁股很大,她彎著腰給我們打飯時老鐵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小香並不生氣,笑著罵老鐵:&ldo;要死呀你!&rdo;小香打飯用的是一隻木飯兜,一兜就是一碗;又揭開一隻大鍋蓋,用一隻勺子把菜扣在飯碗裡。這麼一兜一扣,就是我這輩子吃的最香的一頓飯,而這個黑黑的小香則是天下飯菜做得最好的女人。我每咽一口都發出很大的聲音。我叭唧叭唧地咬嚼著包心菜和偶爾夾在包心菜裡的一兩片豬頭肉,豬油的香味弄得我差點把舌頭都嚥下去了,我的臉因為巨大的幸福而泛出紅暈和光澤。
小香說:&ldo;這位兄弟叫什麼?&rdo;
老鐵說:&ldo;長毛。&rdo;
小香點點頭,又朝我笑了笑,把我的空碗拿過去,又給了我半碗飯和一點菜,說,&ldo;算是見面禮吧。&rdo;
老鐵說:&ldo;打什麼主意呢?想賺人家的錢吧?&rdo;
小香說:&ldo;想又怎麼樣?就是不想賺你的錢!&rdo;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我不但吃了一頓飽飯,還有了一張自己的床。老鐵把我領到一個大房間,裡面擺的全是雙層木架床,一張挨一張,像通鋪一樣。老鐵指著一張上鋪對我說,你睡這兒吧。房間裡有不少人,燈光很暗,有一些人擠在燈下賭九點半。我走進來時他們都看了看我,臉上都沒有表情,看了一眼又把臉扭過去,睡覺的繼續睡覺,賭錢的繼續賭錢。我朝他們點點頭,但他們不理我,像沒看見我點頭一樣。他們的冷漠一點也不影響我的情緒,包括滿屋子重濁的漚腐氣息(像死老鼠的味道),我聞起來一點也不覺得難受,無論如何,這比立交橋下或樓簷下好多了。為此我真心實意地感激老鐵,我覺得他簡直是我的救命菩薩。
我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好的境遇。為此我還很感激那個說著一口鄉下話的全叔。就是這個乾巴瘦小帶點鼠相的男人,為我們這些瞎眼的、駝背的、缺胳膊少腿的、臉上布滿疤癩的、無家可歸無以謀生靠乞討苟延殘喘的人創造了一個這麼好的地方。他懷著一顆善心,從家鄉來到城裡,從一戶要搬進樓房去的郊區菜農手上租下這幢平房,買來木料,請人打了架子床,又僱來做飯的小香。據說小香原來也做跟我們一樣的生意,領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兩個小女孩,讓她們成天跪在路旁乞討,後來兩個小女孩自己商量著逃了,她便斷了生計,成了一隻遊遊蕩盪的野雞。她在一個深夜拉客時遇到了全叔,全叔便收留了她。全叔真是一副菩薩心腸,雖然他賺了我們一點錢,可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