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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得勤的磨得勤鍛,就是請鍛磨匠把磨淺的人字紋挨個兒鑿一遍兒。剛鍛過的磨快,一套麥六遍就磨淨了。該鍛沒鍛的磨鈍,同樣磨麥,十來遍下來還磨不淨。最好磨的是高粱和蕎麥,呼呼嚕嚕兩三遍,老粗籮一篩,面就全下來了。最難磨的是黑豆、黃豆,摻上麥或是紅薯乾兒好一些,不然的話,豆子有油,咋也磨不淨。純黃豆麵擀麵條,難擀不好吃,硬撅撅的,筷子挑起來不打彎兒。除非下工夫擀得飛薄如紙,下鍋裡狠煮,配鮮嫩的薺菜、菠菜,放上小磨油、五香大料,才好吃。早年,縣城北閣外有一家專賣黃豆麵條兒,白鬍子老漢挑著,一路走一路喊:&ldo;黃豆麵條兒,酸湯、辣湯!&rdo;要啥湯澆啥湯。蕎麥麵可以包餃子烙餅饃,只是不能剩,剩到下頓餾餾吃,桑樹皮一樣撕咬不開。遇上災荒年,大麥芒一發黃就釣穗兒磨&ldo;碾轉兒&rdo;,硬仁的能揉下來,一包漿的只能整穗放木槽裡剁碎了,簸去麥芒,倒鐵鍋裡炒炒,強皮了,拿磨上磨一遍子,下來的都是小肉蟲一樣的麥仁。硬仁煮出來成條兒,沒長硬的一煮一鍋粥。
生產隊時,磨屋還有一個用處,下雨天開群眾會、記工分都在這裡。隊長講話時,就坐在磨盤上。記工先發記工冊,記工員抱來往磨頭上一扔,各找各的,然後挨個兒拿著冊子報工,記工員按整勞力、半勞力的分數記了,蓋上私章。有位遠房的八伯,不認識自己的名字,就在名字上畫了個大圓圈兒,作為找尋的標記,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搗蛋,在那個圓圈上添了四個爪子一個頭,成了大王八。
與磨屋山牆搭山牆的,是羊圈。群大的時候,山羊綿羊百十隻,隊上派人放,集中圈是為了一年兩圈好糞。羊糞味兒沖鼻子,又臊又羶,就是長莊稼,上一茬能肥好幾季。傍晚羊進圈,餵羊人家就會端著鐵瓢、木瓢、葫蘆瓢,把刷鍋的泔水端來飲羊。羊通人性,認得自家的主人,一叫就到木柵門前來,把頭伸出來,呱嗒呱嗒喝完了,再慢吞吞走回臥的地方。
牛、驢、羊,全都在村子中間這個牛屋院裡。院子很大,能坐幾百人開會。院子裡放有一輛膠輪車、兩輛鐵腳車、五個四條腿朝上的拖車,還有幾個拴牲口的木樁、兩個挑草用的大草籮頭。隔條大路溝,老崔家紅薯窖邊有棵大楝樹,樹上掛著半個鐵車軲輪,喊上工喊開會,隊長拿鐵棒在車輪上哐哐一敲,老少爺們都來了。
洗衣石
洗衣石,小半塊三尖葫蘆頭的花崗巖,擱在大柳樹拱進水坑裡的根爪子上,守著一大坑清湛湛的水,有風水就起皺,沒風就落下大半坑樹影,成群也不見長大的魚兒,半飄半浮地遊來游去。誰要是吐口唾沫下去,準會引逗得魚兒們張開圓圓的小嘴爭著來啄。一年到頭兒,那塊洗衣石也難得閒著,十幾戶人家的衣物,不歇氣兒地輪換著在上面搓。
所有穿的用的,總共只有兩樣東西不允許碰這塊石頭,一是小娃們帶屎的尿布,二是女人們沾血的內褲。據說沾了女人經血的東西有一股陰邪之氣,在石頭上一搓,黑黑黃黃的芝麻餅一樣的石頭面兒就會被漬出小血珠兒,如果有一天那紅點點連脈成片,石頭就成精了,小孩兒往上面一站,會被它咕嚕嚕推到水裡淹死。更可怕的是,這石頭精還會纏住餵它血的那個女子,夜間這女子一進入夢鄉,就被它帶走了,上天入地到處飛,慢慢地,這女子就開始嫌棄人間煙火,不定哪一天,她會燒一大木盆艾葉水洗淨身子,頭梳得光光的,臉搽得香香的,裡裡外外換上漿洗一新的衣服和沒沾過腳兒的鞋襪,往床上一睡就過去了。你說她死了吧,摸摸還有氣兒,你說她沒死吧,幾天幾夜不會醒,就這麼不吃不喝地躺著。知道病因的人,趕快請人去把那塊洗衣石砸碎,喊個沒過十二歲的男孩兒對著那堆碎石頭撒泡熱尿,被纏的女子就會悠悠地吐一口長氣醒過來。這只是傳說,誰也沒見過。至於不能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