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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元緞繡了白雪梅花圖的屏風倒在地上,壓在萱席四角的鎏金銅香爐倒著,香灰灑了一地,導致一進來就是一股子香到糜爛的臭味。主位的長條案幾也倒了,左邊硬生生杵著個人影,渾身僵硬的,一動不動,麻木不仁的……而另一邊,她最熟悉的那纖弱的身影橫躺在地上,無知無覺地散開一地正紅的衣擺,四周逐漸蔓延開的竟然是比衣服還要深還要濃的血‐‐‐‐
&ldo;夫人‐‐!!&rdo;蘭娥撲到臚氏跟前,見臚氏臉龐白如金紙,髮髻散亂一地,後腦勺處血跡不斷地泅出,而一旁的香爐上也沾染著血跡。
她眼淚刷地落下,慌忙地用手捂著臚氏頭上的傷口,轉身朝外頭嘶喊:&ldo;快去找侍醫來啊!夫人受傷了!&rdo;
外頭的內廷衛皆震驚地望著殿內這一幕,沒一個人理會她,過了幾秒鐘,所有內廷衛幾乎有志一同地齊刷刷跪下,低伏在地上一聲也不敢吭。
蘭娥五內俱焚,靈毋宮的一眾女官寺人婢女都不知哪兒去了,這時候她要救夫人,還能求誰呢?她雙手抖個不停,血從臚氏的頭上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淌。
她再繃不住,一邊哭一邊膝行到趙冕腳邊,拼命地磕頭哀求:&ldo;陛下,陛下!求您快傳侍醫吧!夫人的血止不住……夫人是您的母親……夫人是您的母親……求您傳侍醫吧!&rdo;她磕的額頭淤紫出血,求的摧心摧肝,頭頂的人卻是一點兒聲響沒有,不由絕望。
國君難道真的想夫人死嗎……蘭娥心裡涼透了,醒悟。她咬牙狠狠磕下去,啞著嗓兒道:&ldo;都是……都是奴婢不小心,夫人摔了,奴婢沒扶住……求陛下傳侍醫‐‐&rdo;到了最後眼淚下來沖了一臉的血痕,嗓子裡字字都是血腥氣。
不就是怕落人口實,說他殺人弒母嗎!她把這罪名擔下來,就算事後千刀萬剮,豁出這條命就是!她就不信國君真的想讓夫人死!
趙冕卻已經半邊陷入了癔症,他頭疼的一陣比一陣厲害,耳朵裡儘是些雜音,眼前看到的景象似真似假,扭曲得厲害。先前吃得藥彷彿不管用了,疼的他根本聽不見蘭娥在說些什麼。
只看得見躺下的那個女人。
他就是不小心搡了一下,怎麼就倒了?
趙冕滿頭綴汗,神思恍惚地喃喃道:&ldo;母后死了……沒氣了……叫我‐‐&rdo;叫我害死了。最後這幾個字沒出口,人就突然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向滿眼拒絕相信,表情悲慼憎恨的女子,突然勾起薄唇道:&ldo;叫侍醫也沒用了,寡人親手摸得,已經沒氣兒了。&rdo;
這話落到地上,同時砸在了兩人心上。
蘭娥尖叫一聲爬到臚氏身邊去摸她鼻息,悽厲的聲音就像女鬼似的,他看著蘭娥的手,緊緊攥住拳頭,也不知道自個兒在等著什麼。
然而,母后確是死了。
果然蘭娥沒觸到鼻息。她無望了,整個人就軟在了血泊裡,昏了過去。
大殿外頭的人各個也都渾身涼透,只等著趙冕殺人滅口了。他們得知這宮闈內最大的醜聞,哪兒還能活下去?
趙冕一步步地跨過門檻,天也是暗的,地也是暗的,天地間就他一個人煢煢獨立。
年少時,他曾經無數次地怨恨過母后,在心底質問她:你為甚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