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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西墮,暮色低垂。
嗚咽的晚風吹皺了淮水面,帶著依舊不捨離去的秋意奔流赴海,也讓寒霜肆意爬上了兩岸矮矮的草煙。
壽山西北麓,士家壁塢。
數百個火堆聯綿而落,早早就燃起了煙火。
以一縷暖意給士家們生而卑微的命運,許下人間尚且值得的點點希望星火。
各個都伯約束著各自麾下士卒,井然有序的圍在火堆前插科打諢、其樂融融。
一份去殼不乾淨的麥飯,一碗用骨頭煮出來的飄著淡淡油花的鹽湯,一塊不足三指寬的肉塊,便是他們的將軍甫一歸來,便以秋收農祭為由給予士卒們的分食歡宴。
就這麼一丁點肉食,屬實有些寒酸。
但沒有一個士卒嫌棄。
相反,他們都覺得很是豐盛,很是滿足。
不止是因為這些士家早年的生活能飽腹便是萬幸,從不敢奢望肉食。
更是因為他們被安置在淮水北岸的家小,夏侯惠讓每家每戶都分到了巴掌大的一塊肉;其中,家中有老人的,還會額外分到一些下水。
身為家中頂樑柱,只要身後的家小有肉食,自己就算吃糠喝稀都覺得很豐盛不是嗎?
是的,夏侯惠只罷了置酒之念,並沒有聽取焦彝的建議。
倒不是他早就忘記了曾經並肩作戰的陳定,更不是心中半點感傷都無。
而是已然習慣了戎馬生涯裡的生離死別。
魏國計程車卒也好,賊吳的將士也罷,只要踏足淮南這片土地了,就要做好埋骨在這裡的心理準備。
魏吳持續了數十年的戰事拉鋸,陳定不是第一個戰死的,更不是最後一個。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夏侯惠能做的,也只是將死去的人藏在心裡,努力讓依舊活著的人更好的活著。再怎麼不濟,也得讓日後在戰事中死去的人兒,如今仍能感受活著的快樂。
能有一日,便是一日罷。
帶著這樣想法的夏侯惠,臉上盪漾著笑意,步履緩緩挨個來到每一個火堆,捏一捏這個士家的胳膊、握拳錘一錘那個士家的胸膛,叮囑幾句好生演武與務農殖穀的勉勵話語,也讓歡聲笑語從一個火堆前傳到另一個火堆前。
歡快的氣氛,就連早就變得刺骨的晚風都不忍嗚咽作聲來擾。
翌日,將近晌午。
逐一看罷三部將士們演武的夏侯惠,才策馬往騎兵曲駐地而去,且還不忘先到城內酒肆中沽了數囊酒水。
因為他已然隱隱猜到了張騎督舊傷復發、精神恍惚的緣由。
張騎督乃冀州人,在淮南戍守已然十數年了,也早就有了以年老力衰為由請求卸任之心。
畢竟,騎兵的特性與戰術對騎卒的身體素質要求很高。
年過不惑之年的他已然有些力不從心了。
再者,他如今的官職是偏將軍,卸下前線職責歸去鄉里,廟堂也會嘉獎他多年勤勉的功勞,在冀州尋個空缺的郡將或縣尉職授之,以激勵其他將率忠貞報國。
之所以他還沒有上表求去職,是想對舊部子侄多照看些時日。
如陳定的從父是他先前麾下的都伯,在臨陣受創瀕死之時,就曾請求他多關照下陳定。
還有從冀州桑梓隨他來壽春的五十餘部曲扈從,雖然如今依舊活著的僅剩下了不足十人,但那些早亡的人不乏在淮南入軍籍、娶妻生子者。
不管是出自袍澤之情,還是桑梓情誼,他都要多照些時日,待那些少年郎健長、看到那些子侄輩有個好前程。
原本,一切都還挺如他意的。
但在月餘前,剛升遷為斥侯營主官不到半年的陳定、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袍澤子侄中最有出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