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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那裡一塊塊地撿那些布片。其他的人也過來幫我撿。我看見餘小惠站在化妝間的玻璃前朝這裡看著。她看見我在看她,便把臉扭到一邊,接著把身子也轉過去,把背影對著我。她背對著我把手伸到胸前的衣服裡,把碎布片摸出來,用力扔得遠遠的。她扔得那麼誇張,大約就是有意扔給我看的。我心裡澀澀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當初畫這幅畫時的情景還依稀在目。我每撿一塊布片都想重重地嘆一聲。我在心裡對自己說,一件巳經過去了的事情,剪了就剪了吧,不剪留著它幹什麼呢。
湘西妹子撿起馮麗丟掉的塑膠袋,從大家手上把布片收攏,到我面前時,她扯開塑膠袋口對著我,讓我把布片放進去。
湘西妹子問我:&ldo;這是什麼東西?是一幅畫嗎?我看好像是一幅畫。&rdo;
我搖搖頭。我搖頭不是回答李曉梅,人在很無奈的時候,就是想搖頭。我從李曉梅手裡接過塑膠袋,什麼也沒說。我又拎著塑膠袋走進化妝間,把餘小惠扔掉的那幾塊布片撿起來。餘小惠坐在一隻塑膠凳子上,正對著鏡子描眉,我站在她旁邊,從鏡子裡看著她。我輕聲說:&ldo;對不起。&rdo;她不看我,用心地描自己的眉,我正要走開,她突然抓起一隻玻璃茶杯,嘩啦一聲摔在地上。
我看著散在地上的碎玻璃,又蹲下去,把玻璃撿起來裝在塑膠袋裡。我把所有該檢的東西都撿起來了。李曉梅和其他的人都站在外面朝這邊看著。客人巳在陸陸續續地進來。綠島的大嘴又張開了,又在開始呼吸。我提著塑膠袋從一個小側門出去,把塑膠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裡。
關於這幅畫,後來我問過我媽,馮麗她是怎麼拿到的?我媽說:&ldo;我心裡有氣,我就是想讓她跟你離!她也不知道想,自己是個帶著孩子的二婚頭,你呢本來就虧了,她還一天到晚盯賊似地盯著你,男人還要不要幹事業?以為自己還是一朵嬌滴滴的香花,男人要小心捧著她!&rdo;我媽的話讓我感到吃驚。我說她在懷孕哪。我媽說:&ldo;她懷她的就是了,哪個女人不會懷孕?黃花閨女不會懷孕嗎?如今你還愁老婆?她要真跟你離,那是你的福氣,你就娶個黃花閨女!&rdo;
我發呆似地看著王玉華,像不認識她似的。
那天馮麗離開綠島後摔了一跤。這事肯定跟我媽有關係,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是一起交通事故,肇事者是一輛突然拐道搶客的計程車,但如果不是我媽,馮麗就不會那麼恍惚,不會剎不死車一頭撞上去。南城街上的的車都像非洲叢林裡的角馬似的,想怎麼跑就怎麼跑,所以平常她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否則她早就出事了,還能等到今天?當時她腦子裡肯定被那幅畫佔滿了,被那些碎布片佔滿了,被餘小惠佔滿了。她腦子裡沒有一點空隙。
據說當時一條街一下子全亂了,許多車輛被剎得發出刺耳的尖叫,像蚱螞似地蹦了起來。馮麗則像個布袋子,在地上搓出去幾米遠。雖然黃昏時街面上的焰氣已經消失了,但地上還是滾燙的。南城的夏天時時刻刻都是滾燙的。她躺在滾燙的地上。旁邊是一些紛亂的驚魂未定的車輛,還有一些閃著尖利亮光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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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二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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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即被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醫院。她的胎氣被傷動了,身上倒傷得不重,除了踝骨移位和右前臂骨裂之外,就是一些擦傷和碰傷。她把她媽媽叫去了,卻沒有通知我。就是從這件事開始,她不再理我了,也不再要做一塊溫柔的海綿了。
我知道這件事時已是事後的第三天了,有一個交警隊的電話打到我辦公室,問我是不是馮麗的家屬?聲音很年輕,也很生硬,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