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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推鐵圈兒的孩子就這樣離開媽媽的活笸籮兒跑遠了,他的世界越來越大,可他再也找不到活笸籮兒裡才有的種種樂趣了。
騾車謠
&ldo;三歲娃兒,會打鐵。
打哩錢,給他爹。
給他爹買個英雄帽兒,
給他媽買雙疙瘩靴,
咯咯噔噔上騾車。
到會上,
買個燒餅夾麻糖,
爹呀爹!娘啊娘!
不比您在家紡線強?&rdo;
祖母哼唱童謠,抻直腿坐在堂屋門檻上,剛學說話兒的孫子臉朝外坐在她懷裡。祖母的下巴緊挨著孫兒柔軟的頭髮毛兒,兩隻老手攥著兩隻胖出一兜兒窩的小手,身子一搖一晃,拿小孫兒的右手輕輕地擊打著左手心兒。拍一下,小手脖兒上的銀鐲嘩啦一響,逗得這&ldo;三歲娃兒&rdo;嘰嘰嘎嘎笑個不停。
童謠裡的嚮往並不高,可那孩子從沒見過帶篷子掛簾子的高頭大騾車。他倒是坐過鐵腳車和膠輪馬車,不過那不是馬拉的,是人曳的。這是個命大的孩子,有一次曳車往春地裡送糞,他鬧著要坐,爹就把他放在前面的牛屎框上。扒完糞調頭往回走的時候,車軲轆被一塊磚頭彈了一下,猛一顛,孩子摔到了地上,人們一時收不住腳兒,眼看著車軲轆從孩子身上碾過,大人嚇出一身冷汗!跑過去抱起來,這兒拍拍,那兒打打,孩子竟安然無恙,只是在虛土地裡印出個囫圇的身子印兒。
再大一點兒,下地拾柴、割草,只要碰上順路的車,他都會纏著牛把兒坐上去。生鐵鑄成的車軲轆,滾動在高低不平的大路上,咯噔噔,哐噹噹,帶著股沙沙的塵土味兒,顛得人臉上的肉直顫。有時靠著高高的草籮頭,有時是柴火捆子,小小的身子裹在浸涼的汗布衫兒裡,所有的睏乏都被野風颳跑了。真想讓這車不緊不慢就這樣走下去,永遠走不到家才好。他這樣想著,閉上眼,那車真的往後退起來。咯噔噔,咯噔噔,過菜園,拐三角坑,到工學田了,到……
&ldo;娃子,趕快下車吧,到了!&rdo;聽見牛把兒喊,睜眼一看,到牛屋院了!
那個三歲娃兒這輩子也坐不了騾車了,他現今在京城裡,天天開著
奧迪上下班。不知道裹挾在蝗蟲一樣的車流裡,追著日子緊跑慢跑的間隙,還記不記得咯噔噔滾動在黃土大路上的鐵腳兒車。
帶窟窿眼兒的木門
大水沖塌了兩間草房,我對那個家的記憶模糊成了一片煙雨,唯有東邊那扇木門,和一頭死在大柳樹下的黑驢和它的白蹄子小驢娃兒,至今還有聲有息地留在那段永不消逝的光陰裡。那扇木門好像沒有上漆,要麼只是上了一層清漆,在大人胸口高的地方有個窟窿眼兒。光光頭沒有鬍子的爹,一得閒就抱起我對著那扇門一邊擠一邊唸叨:
&ldo;擠,擠,擠暖包兒。
擠出來油,炸火燒;
擠出來腸子勒我腰‐‐&rdo;
梳一雙長辮子的娘,一得閒就靠著那扇木門坐在草墩上做針線活兒。我鬧著要吃奶,她就哄我:&ldo;出去玩一圈兒,等我這半截繩子納完就讓你吃。&rdo;我想了想,一邁腿兒翻過門檻,噔噔噔溜著牆根兒繞房子跑一圈兒,氣喘吁吁地一頭拱到孃的懷裡,說玩夠一圈兒了,勾著繩子不讓她扎針拔線。她只好放下手裡的活兒,把我攬到懷裡。西照日頭金閃閃的光亮正灑在那扇木門上,照著門上的木紋兒,娘丟擲的繩子圈兒一樣的木紋上,密密麻麻,都是我掐的指甲印兒。
漲大水前,大黑驢突然死了,是在黃昏時候死的,灰白的肚子脹得圓鼓鼓的,四條腿不住地彈騰,幾個大人忙著撬開它的嘴灌藥,灌著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