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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抬頭看了一眼楊倫,端起桌上的冷酒喝了一口,“我沒讓你欠我。”
“欠就是欠了!欠得我連我妹妹都保不住!你這麼毀她,我這個做哥哥不能手刃你,連罵都罵不出口,我楊倫就是個……”
他說著,響亮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楊婉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你瘋了?”
楊倫頂著巴掌印醉眼迷離地看向楊婉,忽然慘聲道:“你們都在保我,可是你們兩個我卻一個都保不住。”
楊婉怔了怔,張口啞然。
鄧瑛的聲音從楊婉對面傳來。
“子兮,在朝為官,能做好眼下那一隅已是很好,官場不能事事周全,你得過你心裡的坎。”
說完又端開他面前的酒盞。
“以後少喝點酒,保養身子。”
“媽的。”
楊倫低罵了一句,“讓你少管我!”
鄧瑛笑了笑,“子兮,我們兩個總得留一個人,為老師寫碑吧,你的字比我好。”
楊倫咳笑,整個身子都癱到了椅子上,“老師只看得上你的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說完這句話,終於歪著頭縮在椅子裡醉迷了。
楊婉把楊倫交給蕭雯安置好,這才跟著鄧瑛一道出來,往東華門走。
大雪若鵝毛,落在鄧瑛撐開傘上,輕盈無聲。
臨近年關,街市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灶糖的甜香直往人鼻子裡鑽,楊婉揹著手,望著滿城炊煙,道:“真希望今年這個年不要過去。”
鄧瑛側頭,“為什麼。”
楊婉面向鄧瑛站住,“因為現在挺好的。不過,我也不害怕明年,鄧小瑛……”
鄧瑛笑了笑,“婉婉,我一直想問你,在我的名字中間加一個‘小’字,是什麼意思。”
楊婉抬起頭,“是愛稱。”
“鄧小瑛,我看不開了,再難我也要跟你一起上。管他以後怎麼樣呢,我就不信了,我們不能好好的,看著我們維護地這些人開創一片新的天地。”
她說完仰頭望向落雪的天幕。
張琮退閣,歷史的裂痕擺在了楊婉面前。
對於楊婉來講,這是她的個人英雄主義。
即便她不是漏網之魚,她也要拼命拼命地從這張網裡游出去。
歷史學教人綜合地看待一個王朝盛衰的規律,把所有人的行為和生死囊括其中。
而楊婉要看的是“人。”
易琅的惻隱,楊倫的矛盾,以及她自己的沉淪。
來到大明朝兩年,她忽然有些明白,穿越的意義是什麼。
不是自我崩潰,也不是狂妄地打碎他人觀念,是作為一個鮮活的人活下去,遍體鱗傷地活下去,活著愛人,敬人,為人立命,或者為人立碑。哪怕一切都改變不了,也不要放棄成為他人真實的記憶。
“鄧小瑛。”
“嗯?”
“笑一個。”
鄧瑛立在傘下,望著楊婉搖頭笑出了聲。
“過來婉婉。”
楊婉聽完這一聲,想也沒想,便一頭撲入他的懷中。
鄧瑛輕輕地撫摸著楊婉的鬢角,“我原本並不想活得太久,但我現在開始奢求一個善終,我怕我活得太短,不夠贖完我對你的罪行。”
楊婉摟住鄧瑛的腰。
“我讓你笑一個,你非讓我哭,你現在得對著我笑十個,不然你今天就睡我床底下。”
話剛說完,她的臉就被捧了起來。
鄧瑛的笑容映入眼簾,貞寧十四年的最後一場乾淨的雪就這麼下完了。
貞寧十五年正月。
過了年十五,戶部被催要年銀的科部小官們鬧得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