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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姓程的、姓吳的、姓葉的,大概都是徽州,或是源出於徽州。他問過汪精衛、葉恭綽,都承認他們祖上是在徽州。努生調侃地說:“胡先生,如果再擴大研究下去,我們可以說中華民族起源於徽州了。”相與拊掌大笑。
召妻季淑是績溪程氏,我在胡先生座中如遇有徽州客人,胡先生必定這樣的介紹我:“這是梁某某,我們績溪的女婿,半個徽州人。”他的記憶力特別好,他不會忘記提起我的岳家早年在北京開設的程五峰齋,那是一家在北京與胡開文齊名的筆墨店。
胡先生酒量不大,但很喜歡喝酒。有一次他的朋友結婚,請他證婚,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筵席只預備了兩桌,禮畢入席,每桌備酒一壺,不到一巡而壺告罄。胡先生大呼添酒,侍者表示為難。主人連忙解釋,說新娘是TemperanceLesgus(節酒會)的會員。胡先生從懷裡掏出現洋一元交付侍者,他說:“不幹新朗新娘的事,這是我們幾個朋友今天高興,要再喝幾杯。趕快拿酒來。”主人無可奈何,只好添酒。
事實上胡先生從不鬧酒。二十年春,胡先生由滬赴平,道出青島,我們請他到青島大學演講,他下榻萬國療養院。講題是《山東在中國文化裡的地位》,就地取材,實在高明之至,對於齊魯文化的變遷,儒道思想的遞嬗,講得頭頭是道,聽眾無不歡喜。當晚青大設宴,胡先生趕快從袋裡摸出一隻大金指環給大家傳觀,上面刻著“戒酒”二字,是胡太太送給他的。
胡先生交遊廣,應酬多,幾乎天天有人邀飲,家裡可以無需開伙。徐志摩風趣地說:“我最羨慕我們胡大哥的腸胃,天天酬酢,腸胃居然吃得消!”其實胡先生並不欣賞這交際性的宴會,只是無法拒絕而已。二十年六月二十一日胡先生寫信給我,勸我離開青島到北大教書,他說:“你來了,我陪你喝十碗好酒!”
胡先生住上海極司菲爾路的時候,有一回請“新月”一些朋友到他家裡吃飯,菜是胡太太親自做的——徽州著名的“一品鍋”。一隻大鐵鍋,口徑差不多有一,熱騰騰的端了上桌,裡面還在滾沸,一層雞,一層鴨,一層肉,點綴著一些蛋皮餃,緊底下是蘿蔔白菜。胡先生詳細介紹這一品鍋,告訴我們這是徽州人家待客的上品,酒菜、飯菜、湯,都在其中矣。對於胡太太的烹調的本領,他是讚不絕口的。他認為另有一樣食品也是非胡太太不辦的,那就是蛋炒飯——飯裡看不見蛋而蛋味十足,我雖沒有品嚐過,可是我早就知道其做法是把飯放在攪好的蛋裡拌勻後再下鍋炒。
胡先生不以書法名,但是求他寫字的人太多,他也喜歡寫。他做中國公學校長的時候,每星期到吳淞三兩次,我每次遇見他都是看到他被學生們裡三層外三層的密密圍繞著。學生要他寫字,學生需要自己備紙和研好的墨。他未到校之前,桌上已按次序排好一卷一卷的宣紙,一盤一盤的墨汁。他進屋之後就伸胳膊挽袖子,揮毫落紙如雲煙,還要一面和人寒暄,大有手揮五絃目送飛鴻之勢。胡先生的字如其人,清癯削瘦,而且相當工整,從來不肯作行革,一橫一捺都拖得很細很長,好像是伸胳膊伸腿的樣子。不像瘦金體,沒有那一份勁逸之氣,可是不俗。胡先生說起蔡孑民先生的字,也是瘦骨嶙峋,和一般人點翰林時所寫的以黑大圓光著名的墨卷迥異其趣,胡先生曾問過他,以他那樣的字何以能點翰林,蔡先生答說:“也許是因為當時最流行的是黃山谷的字型罷!”
胡先生最愛寫的對聯是“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認真的做事,嚴肅的做人。”我常惋惜,大家都注意上聯,而不注意下聯。這一聯有如雙翼,上聯教人求學,下聯教人做人,我不知道胡先生這一聯發生了多少效果。這一聯教訓的意味很濃,胡先生自己亦不諱言他喜歡用教訓的口吻。他常說:“說話而教人相信,必須斬釘截鐵,咬牙切齒,翻來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