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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單手支頦，眉眼含笑，饒有興致地聽著。說來奇怪，他不覺得岑非魚聒噪，只覺得他說得十分有趣，大抵是跑腿的人還未至，想著能有一桌美食，心情格外的好吧。
岑非魚又喝了一杯茶，道：&ldo;思及此，我便想：以後再不學佛了。因為悟道的樂，不如與你相伴的樂。冥冥中自有定數，你我俱在因緣輪迴裡，越過山河人間，在塵世中相逢，第一眼見到你，我便知道：此人，我是見過的。或許前世我們也曾相遇，經百千劫，常在纏縛，彼此都不肯放下。不破妄又如何呢？人終有一死，死後成灰，合同自然，不是最大的證道了麼？&rdo;
白馬灰綠的雙眸，在橘黃燈火的映照下，如水溫軟明澈。
都道相由心生，他這一副明秀的模樣，悟性也極強，點點頭，道：&ldo;我好像記得，我父親曾經和你說過同樣的話。他是……他與我母親的家族世代有仇，可兩人終究還是在一起了。母親總會因此而不安，覺得是自己禍害了父親，父親卻說，一切都是自然而已。當時我不明白，是後來在思念他們的時候，慢慢從回憶中挖出來的。&rdo;
岑非魚滿眼都是慈悲，問：&ldo;你父親……&rdo;
白馬想得太多，已經學會化解悲傷，搖頭道：&ldo;他的腿不好，常年都坐在一個破舊的小輪椅上，是波斯傳來的稀奇貨。匈奴人殺來的時候，他卻奮力站了起來，與他們抗爭。可惜力又不敵，被烏朱流一刀砍了腦袋。&rdo;
岑非魚摸了摸白馬的頭，&ldo;我的錯，我不該提。你父是個英雄。&rdo;
白馬笑了笑，道：&ldo;沒事，我父親是站著死的，他是個英雄。不過，我總會想，我父母雖說有緣分在，只怕緣分也分好壞，若非母親的家人，父親不會落魄至此；若非父親，母親也不會被人滅族。我常常想，如果一切能重來，他們大概是不會在一起的罷，此乃孽緣，而我就是因這孽緣而誕下的孽種。或許我倆也是一段孽緣？&rdo;
岑非魚喟嘆一聲：&ldo;如今，如你這般聰明的少年郎，可是很難遇到了。然而，你有一點想錯了。&rdo;
白馬自覺想得無錯，連忙問：&ldo;何事？&rdo;
岑非魚抬頭遙望星河，雙眸中映著璀璨星海，低頭深吸一口，道：&ldo;你時常會想，若父母不曾相遇、若自己沒有出生、你若沒有帶周溪雲回到部落裡，你羯族的滅族災難便不會發生。甚至會想，若世間沒有羯人，沒有胡漢分別，眾生才能快樂安寧。&rdo;
白馬苦笑：&ldo;可不是麼。&rdo;
岑非魚搖頭，道：&ldo;自然不是。依我看，你是找不出別的原因，便將所有災厄，歸罪於自己；你無力去改變現狀，便只能怪罪自己。&rdo;
白馬被岑非魚說中了，他的心底總有一種負疚感，縱使表面上再堅強，夜深人靜時，他難免會怨恨自己，為什麼要活呢？為什麼要活得如此低賤呢？他原本心有不甘，可那些不甘，都在經年累月的苦難折磨中被磨碎了，沒有人愛他，他也不敢愛別人，他只有恨別人，甚至於恨自己，才能掙扎著活下去。
白馬想不明白，道：&ldo;阿胡拉讓胡人生在塞外，大抵就是因為我們的先祖曾有罪過，阿胡拉讓胡人低人一等，大抵是我們的先祖就是卑賤的人。否則，為何我即便來到了世上，我安然地活到了今日，也只是受苦而已？&rdo;
岑非魚失笑道：&ldo;你還沒弄明白。不是你無能，不是你有罪，而是敵人太無恥。而是這世道本就不對勁，你不見朝堂上萬馬齊喑？世上聰明人不少，但世人都在利益糾葛中，一時一世的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