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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讓我面對窗戶,說,“ 抬頭看!”

書桌上方,在潔白的天花板上,有一道五英寸長的擦向一邊的汙跡,像是要指向外面的什麼東西。“ 這也好像是血。別擔心。它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羅西教授的。即使搭個凳子,一個人能輕而易舉地摸到天花板也是不可能的。我們化驗了所有的東西。現在,您好好想想,羅西教授那晚提到有什麼鳥進來了嗎?”

我花了幾秒鐘乾巴巴地講出這個簡單的字:“ 不。”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我終於看到那汙跡的末梢,看到了它是從哪個方向拖過來的。羅西書架的頂層,在他稱之為“ 他的失敗”那排書中,有一本不見了。兩個晚上前他把它放了回去,現在那地方只剩下一個黑暗的缺口。

我一向喜歡坐在校圖書館中心的那張長凳上,它還沐浴在春日午後的最後一絲陽光中。我環顧了一下人頭攢動的大廳,很快消退的夕陽和入口處頻繁開啟的大門,然後我拿起自己的舊書包,拉開拉練,拿出一個的全黑的大厚紙袋,上面是羅西的筆跡:給下一位。

下一位?前天晚上我還沒有仔細看。他的意思是留待自己下一次再做這個專案,再攻克這個堡壘時再用吧?下一位,或下一次都說得通。抑或他的意思是我就是那“ 下一位”?這可以證明他瘋了嗎?

我開啟紙袋,發現裡面是一大疊不同大小、不同質量的紙張,很多都舊了,有的是半透明的薄紙,上面打滿密密麻麻的字。材料真是豐富。我想我要攤開來看看。我走到最近一張蜂蜜色桌子,靠近放圖書目錄卡的地方。那兒還有很多人,都是不認識的,我還是懷疑地回頭望了望,然後拿出檔案,鋪在桌上看起來。

作為一個歷史學家,我知道給檔案編序是很重要的。我拿出鉛筆和紙,開始給羅西的檔案一一編號。最早的,最上面的是那些半透明紙薄張,上面儘可能整齊地打滿了東西,看上去多少像文字。我把它們小心放在一起,沒有仔細看。

第二件是一張地圖,手繪的,還算清晰。但已經開始褪色,上面標的那些記號和地名幾乎看不清了。繪圖紙較厚,像是國外的紙,很明顯是從一疊舊的寫字本上扯下來的。接下來還是兩幅相似的地圖。然後就是三頁草稿紙,墨水筆跡,可以看得清楚。我把這些也放在一起。接下來的是一本《浪漫的羅馬尼亞》的英文旅遊小冊子,看封面包裝像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產品。然後是兩張賓館的發票和早餐券,伊斯坦布林的。然後是一張很大很老的巴爾幹地圖,印製粗糙,兩種顏色。最後是一個象牙色小信封,封了口,沒有什麼標記。我把它放在一旁,沒有去拆信。

就這麼多了。我把牛皮紙袋翻過來,還搖了搖,這樣即使有個死蒼蠅什麼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了。我這麼做的時候,突然(第一次)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將伴隨我隨之而來的所有行動:我感到了羅西的存在,他為我思維嚴密而感到驕傲,似乎他的靈魂透過他教給我的周密方法活在我心裡,和我說話。我知道他作為一位研究者,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對於任何檔案、任何檔案,他既不糟蹋,也不疏忽———不管那東西離家多遠,當然更不會放過任何想法,不管那想法在同事中多麼的過時。他的失蹤———我狂亂地想———他急需我去解救,這突然使我們幾乎平起平坐了。我也感到,他一直以來也在期待這個結果發生,不過在等待我贏得它這一時刻的到來。

所有這些檔案都攤開在眼前的桌子上,發出乾燥的味道。我從那些信件開始著手。信上的文字擠得密密麻麻的,寫在半透明的紙上,沒有什麼錯誤或者更正的痕跡。每樣只有一份,它們好像已經按時間順序放好了。每一封都寫了日期,都是一九三零年十二月的,到現在有二十多年了。每一封的抬頭都是牛津大學三一學院,沒有更詳細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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