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大半夜不睡覺的結果是人有點沒精神,火車開出上海市郊,窗外風景開闊起來,一片茫無邊際的土地,現在才只有七點多,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
這農田荒地中建築的鐵路一度有兩條平行的鐵軌,嗚嗚嗚,只聽見汽笛拉動,一列軍綠色的鐵皮火車從後面迎頭趕上,隆隆架勢,地動山搖,好似張牙舞爪的猛獸一般。
「軍車呀,這也開得太快了。」大慶正好過來談事,扯起腦袋往窗外看去。
很長的火車,像一條趴在鐵軌上飛快蠕動的蛇,大多數車廂都是運貨的,間中也有幾節坐著人,那是一列列坐得像麻將牌一般整齊耷拉著帽沿的軍人,他們看過去,這群人即使目光相遇也巋然不動,那肅然凌冽的煞氣,令幼成和大慶不由暗地吸了一口冷氣。
「是日本人。」大慶道。
「唔……」軍車嘯然,濃霧把它吸了進去,幼成的眼前重又出現了茫然飄蕩著晨霧的土地,幼成的腦海,還停留在軍車被濃霧湮滅之前的最後一個畫面,白底紅點的日本旗,像一片大膏藥,剎時令平靜的心田滿目瘡痍。
「老闆,到了南京,先到玄武湖飯店入住;南京日報安排了一個簡短的記者訪問;十二點參加與南京市工商頭領們的飯局;下午熟悉一下戲場和舞臺;夫人對您的召見是下午四點;晚上七點整義演開場,您大軸,如果前面的戲沒有拖時間,您上場時間是八點半。」
大慶把一日安排與他複述一遍,幼成心不在焉地,忽然想起什麼,手指一點桌子道:「大慶,我們今天的義演,名義上是愛國義演,其實是為軍費募資。」
「啊……」大慶思路還沒切換過來:「軍費,什麼軍費……?」
「前天明星公司的葉惠山私下裡對我說的,我當時沒怎麼在意,剛才看到那輛軍車,忽然意識到……」幼成炯炯的目光往濃霧深處探究,好像要揪出那輛趾高氣揚飛馳而過的日本軍車。
「大概快要跟日本人打起來了……」
戰爭,就跟人生??x?所有的事件一樣,可以說意外,也可以說不是意外,是沒有明確的徵兆的。在爆發之前,只存在於報章的胡說八道、健政者的猜測、和人們偶爾發作的擔憂中。火車一到南京,初春艷陽熱烈照耀著「南京站」三個紅色的大字,關於戰爭、關於日本人、關於未來的人人都在說岌岌可危的局勢,像肥皂泡一般地消失在空氣裡。誰不得急著處理眼前的利益呢?數百嚴幼成的戲迷把南京火車站的接客點擠得水洩不通。
幼成所到之處,像浪,湧到西涌到東。
「嚴老闆可否為我們南京市民一亮高音?」
幼成募然想起在和陳厚圃翡翠飯店談判的時候,陳厚圃嘲笑他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仗還沒打呢,嚴幼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已經這麼悲觀。
「晚上,晚上嚴某獻醜,請各位南京市民蒞臨指教。」
日程照計劃進行地有條不紊,然而下午四點幼成到夫人官邸芙蓉花宮,等足了兩個小時,也沒有等到夫人的召見。
「夫人國事繁忙,請嚴先生下次再來。」穿著黃軍裝的副官,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下次嗎,明天可否?」幼成問。
「您要來儘管來。」副官道。
演出盛況空前,戲七點開場,一身戎裝的夫人六點五十分出現在劇院,全體起立,開席前奏起了志氣昂揚的軍歌。
夫人熱愛京劇是出了名的,今晚一共安排了八場摺子戲,都是各路好手,幼成作為大軸,出演《珠簾寨》沙陀國李克用,紅團龍蟒長翎子一出場,還未亮嗓,就看扮相,端的是英氣豪爽,底下爆發出一片叫好之聲,夫人卻只是聽了一半便退出場去。
是的,夫人開始作妖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