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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府府治,廬陵縣
陳觀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了縣衙。
此時,已是玉兔東昇、金烏西墜。
整整一日的忙碌奔波,令陳觀本就疲累的身子骨,愈發的不堪重負了。
口中唏噓著“三生不幸”,陳觀是身心俱疲。
進了內宅,也顧不得儀態,抄起桌案上的茶壺,仰頭牛飲一通,身子便跌坐椅子上,閉目假寐起來。
侍奉在側的下皂吏,瞅著自家堂翁閉目假寐的空子,輕手輕腳的換了一通新茶,自門外端來冒著熱氣的銅盆,放在牆角檀木架子上。
做完這一切,小吏欲言又止。
躊躇良久,最終瞅了一眼閉目的陳觀,便悄悄退了出去。
這些時日,自四方大軍雲集吉安,自家堂翁算是鞍前馬後,早出晚歸。不過區區月餘,眼瞅著日漸消瘦下來,脾氣卻愈發的暴躁了。
他身為末吏,不敢觸自家堂翁的黴頭,卻也頗為不解。
據他所知,逆藩之亂兵,秋風掃落葉般席捲泰半江西膏腴之地,屯兵駐營于吉水。
十數萬大軍枕戈待旦,兵鋒直指吉安,小小府城可謂是危若累卵。
城內能跑的,都跑了個乾淨。如他這般,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便落了個兩難的境地。
前些時日跑掉的縣衙同僚,跑的倒是爽快,不過區區五七日,府衙便有移文:棄職逃匿之輩,永不敘用。
若是看不到勝機,便也罷了。。。。終究是螻蟻尚且偷生,若能跑的了性命,何處不能安身?
可隨著廣西總兵張祐,帶著四萬勤王之眾西來,彙集于吉安府的勤王之師,赫然以有十萬!
如今北有江西巡撫孫燧在九江虎視眈眈,南有十萬勤王之師,料想廣東、福建之兵也該動了。
如此一來,悍然席捲江西的逆藩寧王,眼瞅著腹背受敵,敗亡之日不遠了。
值此人心振奮之時,自家堂翁,為何仍是愁眉不展?
“想必那些個跑了的,如今怕是要把腸子悔青了!”
這般想著,小吏甩了甩手上的水漬,目光望向城東方向,聽著滿城的喧沸和歡呼,竟是不禁哼起了小調來。
也正如這廬陵縣末吏所想廣西總兵張祐率三萬衛所兵、並一萬廣西土兵而來,恍若是中流之於砥柱。
原本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吉安府,霎時間滿城歡騰,一掃先前頹勢!
在漫天喧沸裡,也不是人人都歡欣鼓舞的。
便如廬陵縣陳觀,卻截然相反。
隨著江西勤王之兵抵臨,陳觀的心緒,愈發的憂慮了。
廬陵縣衙內宅
陳觀揉了揉發僵的眉心,幾位疲憊睜開雙目,只覺唇齒仍舊乾渴。
端起茶壺,便欲再度牛飲一番。
滾燙的茶水,在觸及其唇齒的瞬息,變化做一條火辣辣的灼燒,順著喉管而下。
猝然甩開手中茶壺,茶壺應聲而碎。
陳觀整個人,也驟然清醒了。
喧沸盈耳,呼聲漫天,原本困頓的雙目,逐漸滿布陰霾。
“吉安之西南的四府之地,通訊斷絕以有三日,委實是令人不安吶!“
原本猜想,許是逆藩繞過吉安,突襲西南四府。可贛江水上,舟師日夜巡視,逆藩亂兵是斷然不可能悄然南下的。
吉安左近的幾處要道,亦有哨騎駐守巡查。
排除了亂軍奇襲南下的可能,唯一可慮的便也只有廣西的勤王援兵了。
正思量間,縣衙一堂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不過幾個呼吸,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抬眼看時,劉師爺已匆匆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