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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食,打它,訓練它。可轉眼之間它就變成你頂頭上司的寵物,你心裡會有什麼感覺?馬龍班長那點不自在,小薛能看出來,他從不覺得小薛是法國人(這點小薛自己也同意),他不想讓整個特務班都來配合小薛的行動——雖然少校很明顯就是這樣想的。
在這種情況下,少校又把小薛叫住,不讓他和馬龍班長一起離開辦公室,好像有什麼話要私下裡向他交代,連小薛都有些不自在,他朝馬龍班長看看,正好遇上他回頭掃向他的眼神。
少校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小薛,照片是兩排人合影的集體照,背景曝光過度,看不清建築物的樣式。
“這是駐印度的英國安全機構弄來的照片,馬丁拿它換走我整整一箱檔案。”
照片上的圓頂讓人想起東正教堂,復活節彩蛋,也許俄國洋蔥?有幾個笑得不太自然,其餘都陰沉著臉,原因可能是天氣太冷,伙食不好,或是括約肌麻痺。
“看看後排左起第三個人。”少校指導他用一種無關藝術的方式來觀看:“面孔看不清楚,光線全讓帽簷給擋住啦。”
陰影一直掠過鼻子的下方,只有下巴的輪廓是清晰的,面孔的其餘部分藏在黑暗深處,而眼睛更是在深處的最深處,像是黑夜裡的洞穴。
“問題是什麼?想一想,你要問我什麼?”少校的音調像是歡快的歌聲,在溼度極高的空氣中漂浮。
“他是誰?”小薛從來都是一個懂得湊趣的人。
“對啊,對啊,他是誰,他是誰呢?”
薩爾禮少校迅速展開手裡的紙條,用歌唱似的聲音朗讀起來。像是知道聽眾期待已久,像是迫不及待要揭開謎底,像是在宣讀熱心於租界公共慈善事業人士的年度名單,或者是介紹哪個大善人的振奮人心的事蹟——
“一九二五年,在上海工運中突然冒出頭來,工友當中有人誇他聰明果斷,有人說他心狠手辣,但不管怎樣,很快他就從眾人的眼睛裡消失。半年以後,有人看見他在蘇聯駐滬總領事館裡開車子,穿著司機制服,後排上坐著武官先生,有時候連總領事先生也來坐他的車子,他開一手好車。這不奇怪,大家都說他學什麼都很快。沒有人告訴我們,為什麼他的職業生涯如此短暫?我說的是這份司機的職業。也沒有人知道後來那段時間他又去幹什麼。只是到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份,在忠於沙皇的白俄流浪漢向黃浦路10號蘇聯領事館的玻璃窗扔石塊時,有人看到他擁擠在人群裡。他謊稱自己是被喝醉酒的前哥薩克騎兵毆打的好市民,向公共租界的巡捕報案。那以後他又是跑到哪裡去鬼混的呢?有人說他在伯力,有人說他曾到過廣州。”
“……直到那一天,他突然出現在這張照片上。他們不是同班同學。他們中有些人是去莫斯科學習革命理論的,有些人學習電子通訊技術,另外一些人的必修課程是把汽油、橡膠和鎂粉裝在伏特加酒瓶裡。關鍵是不能放太多汽油,汽油過多會澆滅引信。不久以後,他們就各奔前程,沒人知道他去哪裡,英國人在孟買闖進一家當地報社,抓住幾個傢伙,有人藏著這張照片。天知道他為什麼把照片藏得這樣好,在皮箱的夾層裡,和那些備用的假護照放在一起。要不是他把照片藏得這樣嚴密,沒人會注意一張照片的。那樣一來,別人就拿照片上的這些人來玩有獎問答遊戲,答對有獎,答錯者接受懲罰。到最後,所有的答案都按照標準格式列印出來,複製成許多份傳遍亞洲各地。有人被捕,有人至今不知去向,還有一個人被發現早在兩年前就死在漢口的監獄裡。直到最近我們才對照片上這個人——對這個因為帽子遮擋看不清面孔長相的人產生極大的興趣,部分是因為南京幾名專家的研究。我相信他是個自大狂,他不斷地更改名字,顧三,顧廷龍,顧福廣,但總是不願意改姓,因此我認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自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