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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首戰告捷,自是好事,我也希望中原故土早日收復。可若大司馬此戰後功高蓋主,生出不臣之心,如何是好?你難道不知,此前大司馬手下的幕僚,已提出讓褚嘯崖向宮裡請賜九錫嗎?”
謝瀾安淡淡聽著,郗符見她不語,運了口氣:“太后一心只想與偽朝太后爭個高下,她以為手握京畿六營,與一個防壘石頭城,便能穩守京城。可京口鐵騎是何等戰力,一旦刀尖調轉……你不會也如此天真,覺得褚嘯崖是忠良純臣,金陵城固若金湯吧?”
謝瀾安輕飄飄看他一眼,“你為何不說,若大司馬戰勝歸京,以他的寒門出身與陰鷙性情,必會極力提拔寒人,對世家勢力開刀。你最怕的是這個,扯別的幹什麼?”
二人對弈清談多年,對彼此也算了若指掌。謝瀾安說著好笑起來:
“郗少主不會以為能糊弄住我吧?”
江山輪替,世家依舊是世家,只要新帝需借世家的實力穩固朝局,這些家主會害怕世道變亂嗎?不會。
端看王謝兩氏,不就是在衣冠南渡之後,輔佐玄帝收服了江左的本土勢力,才有今日位列於世家之首的風光?
可怕就怕,上位者是個底層出身的泥腿子,對世家門閥的風氣深惡痛絕,這才會引發世家的警惕與壓制。
郗符被謝瀾安點破心事,神色微僵。
他肩上擔負著整個家族的前途,不能不怕,郗家是如此,他不信品流還在郗氏之上的謝氏,會對此事沒有擔憂?
謝瀾安當然不擔憂。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想法和褚嘯崖不謀而合,都是意欲提拔寒士階層,削弱世家壟斷。只是方式不同,她不會用大開殺戒來達成目的。
看在郗符前世為她寫祭文的份上,謝瀾安耐著性子,聽他倒完苦水。
然後,她玉指一攏扇骨,側頭真心實意地疑問:“我還在金陵呢,你怕什麼?”
那不是故作淡定的張狂語,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傲,彷彿不解一個心智正常的三歲小兒,抬頭怎會看不見太陽在天?
郗符一個激靈,驚撼地看著眼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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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刀兵相接,金陵暑日浮閒。
胤奚照例每日去校場習練,有時捱得太晚,晚上便不回烏衣巷,在撥雲堡的後罩房囫圇對付一宿。
若是回府,無論多晚,只要謝瀾安還未休息,他一定坐在屏風外頭,堅持為女郎讀幾篇文章。
謝瀾安嘴上不說,當夜一枕黑甜無夢,次日便默許他再次走入她房間的燈影中。
彷彿一滴浸入清水的墨,不用外力攪動,靠著日積月累,也能悄聲無息地改變水面原本的清澈。
處暑這日夜晚,謝瀾安去了甘棠苑找姑母說話,胤奚才難得空閒下來。
他拎著兩壇酒釀,找到守在四小姐苑外逗貓的青崖。
這兩人在謝府是點頭之交,照過面,沒說過話。青崖比胤奚年長一輪有餘,常年不改一身青衣,他見了那兩壇酒,抬起單薄狹長的眼皮。
他的面前,是一名相貌冶麗而氣息清斂的年輕人。
“這是我在大市買的燒酒,比不上府內佳釀,希望前輩莫嫌棄。”
胤奚在青崖對面的石階蹲下來,沒有坐實,虛撐著身體,避免對方仰看自己。
既然不是府中的酒,便不是借花獻佛,至少是個有心人。他這“前輩”兩字也有些嚼頭,青崖收回撫貓的手,一笑:“有事想問?”
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平平無奇,他是謝氏真正的媵臣,很小便被謝老家主買回來,學習如何為四小姐敬奉終身。
除了謝瀾安每次見他,都不厭其煩地喊聲“青崖叔叔”,他在謝府中的存在感很低。
胤奚目光澄澈坦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