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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府門前的杏子樹在夜雨的滋養中沙沙作響, 如今枝頭結的還是青杏,但至多一個月,便會鮮美可食。
謝瀾安下車後, 允霜將馬車趕去了後巷, 胤奚撐開傘, 冷白的指根握住油青色的傘柄, 罩在女郎頭頂。
荀府的記室從角門接應,謝瀾安一路穿過熟悉的庭院, 披風融進夜色。
胤奚沒有那樣輕車熟路, 緊挨著女郎亦步亦趨, 手臂卻始終很穩, 不讓點滴雨水沾她的身。
到了老師房門外,屋裡點著燈, 門扉卻緊閉。
謝瀾安便在雨裡等。
屋裡,隨牆而起的博古架上書簡琳琅,旁邊豎掛著一張無絃琴, 琴下則置著一張已經有些年頭的織機, 腳踏處露出斑駁的木頭原色,機杼上頭, 還垂著半匹織到一半的綃布。
衛淑坐在織機的凳上,燈光映出她鬢間的銀絲與眼角幾道皺紋,卻無蒼老氣, 睨著老頭子:“也不知是誰,之前聽說自己的得意門生遇刺,擔心得一宿睡不著。現在人來了,又讓人在外頭淋雨。”
荀尤敬跽在榻上,嘬那黃皮酒葫蘆:“誰擔心?誰擔心?她一個正三品繡衣內衛, 驍騎營持符中領軍,能耐沒邊了!用得著旁人擔心?”
“哦喲,”衛淑咧開嘴角,不留情面地擠兌,“自己一手教出來的,還不樂意了。”
“這臭小子——”荀尤敬把酒葫蘆往矮足案上一頓,濺了幾點在手背上,低頭嘬進嘴裡,改口道,“不對……她,她瞞了老夫這麼大的事,不該氣嗎?春日宴前不來請罪,被世家刁難時不敢來找我,這會攀上太后,紆朱拽紫了,便到老夫門下逞威風來,不能氣嗎!”
衛淑氣道:“胡攪蠻纏什麼,不就是你最中意的關門弟子從郎君變成女娘了嗎,怎麼的,荀夫子瞧不起女人?”
老婦人作勢起身,上來奪他的酒葫蘆,“好,那你也莫喝女人溫的酒了。就含靈那單薄的身子,你不心疼,我這個做師母的心疼。”
荀尤敬聽著窗外越發密集的雨聲,沉默一陣,招進記室,虎著臉問:“她還在雨裡淋著?”
華羽是荀尤敬名聲未顯時收下的學生,後來便一直留在老師府邸,做個記室兼管家,服侍師長。他聞言,猶豫了一下,如實說:
“老師,小師妹她在亭子裡避雨呢。”
一點也沒淋著。
荀尤敬立即看向夫人:“你看她!你看她!”
老兩口在屋裡鬥嘴,謝瀾安在亭中聽雨。恩師便在咫尺之遙,說心裡沒幾分緊張是假的。
她側了側臉:“背書來聽。”
胤奚一愣後,點頭開始背。
他的嗓音琅琅清妙,有安神之效,聽得出下過功夫,將那些聖賢書記得一字不差。
他流利地背到一處,謝瀾安忽然笑了聲。
胤奚停住,馬上意識到自己露了馬腳。
是白天時,他拿著書打斷女郎與那名何郎君說話,向她討教的那一處。
“這不是知道嗎?”謝瀾安語氣輕惻惻的。
胤奚烏溜溜的眼睛望向她。
他的心情還沉浸在被冠了新名上頭,頰邊的淺粉暈跡尚未褪盡,只是在夜色下不顯,神思難免不夠用了。
他很誠實:“我是故意的。”
謝瀾安儇佻眉梢,聽著。她倒要聽聽。
胤奚輕聲說:“我見女郎對何郎君十分欣賞,縱容……我好羨慕。”
“我縱的、是他嗎?”謝瀾安難得露出有點頭疼且納罕的表情,重音落在“他”字上,此刻在她身邊說這些怪話的是誰?
此時正房門開一隙,華羽打傘提燈走來,面上含笑:“小師妹,師母叫你進屋去避雨。”
謝瀾安收回心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