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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名,一點點成就,包括賺到的那一點點銀子,又算得上什麼?何況這是曾手握一代暗殺權柄的殺手之王的葬身之處,控人生死的人的死亡之所,這樣的死亡感覺,彷彿加了倍的淒厲。因為那死,是懸浮在死於他手下眾多比他稍弱者的冤魂所構成的一副血腥淋漓的厚幕上的,它所生髮出來的生之拷問也就更加像鞭子樣的讓人猝不及防。
所以,誰沒事兒會到這來呢?
但今天,丑時三刻,塔下卻等待的有人。
越良宵望著這樣一座塔,心中也不由略生慨嘆。
常言道:“老僧已死成新塔”。“明僧”死了,“暗王”死了,一代江湖傳說,由此沒落。如今,以眼前所見,不只那建塔的暗王殷天死了,連這塔也死了。
這是一座死塔,這座塔雖然未倒,再過好多年也未見得倒。但它,已成一座死塔。
忽啦啦的,塔裡面忽然飛出一大片蝙蝠。那片蝙蝠適才越良宵是眼見到它們進去的,它們像是很興奮地尋到了一個新家。怎麼,不上一刻工夫,那些瞎的、最耐黑暗陰森的、渾身沒毛的飛鼠也耐不住裡面的死寂,不敢安歇,也要飛出來嗎?
越良宵在空氣裡彷彿聞到了一陣血腥的味道。那不是實體的氣味,而是沉壓多年後的血的滯膩感,在塔的陰影裡生髮出來。
時間到了,就在蝙蝠飛出的那一刻,由山下按時上山的吳勾忽身影不停地,攸然地沒入塔中。
越良宵身子一提,由隱身處撲出,也直撲向塔中。
才入塔他就看到一道臺階,那臺階是通向地下的。這臺階上本有隱蔽的門戶,想來平時必隱藏不見,但此時已經大開。
原來這塔,還有地下一層。
越良宵想也沒想,就向塔下面一層撲去。
臺階下面卻全無聲息,一點也沒有。越良宵正感奇怪,然後他就猛地生出一種不安來。他的不安是來自於黑暗——這臺階很長,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長的長。它直通的是一片黑暗,越良宵越來越不安地感到,自己就是在撲向一場不測。
那種感覺,像在越來越弱的微光中,撲向一個冥府的地底。所有的光都正在自己身邊消失,哪怕以越良宵練過的夜眼,也終於開始什麼也看不見。
他甚至已看不見自己。
伸手不見五指——這是一句老話。可這句老話中卻含有一種神秘的恐怖。“我在哪兒?”已經消失的光中,越良宵不由自問:“我在哪兒呢?”
可塔底為什麼沒聲,越良宵躍起最後一跳,才突然發現,臺階盡了。這塔底此時一定最少還有兩個人:鏗鏘令與吳勾。
可他們在哪兒?為何聲息俱無?
就在這時,越良宵更加深刻地感到一種不安,那是,有陷阱!
其實,他已經無法再看到什麼了,但可以感覺到那陷井的存在。但他前撲的力道難消。他忽身子一伏,像感覺到黑暗的空間中有些什麼似的,自己一定要從它下面穿過。可這埋伏卻繁複已極,越良宵屏聲靜氣,數度翻騰,好多時候都是隻憑感覺,情知自己必須要在一個幾乎只容狸貓穿過的空間裡穿過。
他還不能驚動任何人。好容易,他才輕輕落地。四周,似乎有無數看不到的線在圍繞著。他屏聲靜氣,他最擅長的一門功夫就是遁形,他自己將之稱為“透明”。黑暗也好,他可以把自己徹底變成一個看不見的人。他不是殺手,沒有殺氣。他只要救人。他遁形時,會“透明”得誰都看不到的。
但這地室中卻有殺氣。
越良宵憑著自身的氣息感覺著這個地室的大小——“暗王”殷天的手筆果然奢華!越良宵感覺自己氣息所觸的硬麵皆為石質,而這地室,最少也有數百坪大小!
這麼大的空間裡,他也終於感覺到了兩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