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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那些寄居過的地方,那些陋巷,總之那種不適宜於生長的環境使我變成怯懦而又執拗,無能而又自負,沒有信任也沒有感謝的漠視著這個充滿了人類的世界了。
回到了鄉土後我又在外祖母家裡寄居了很久。那缺乏人聲與溫暖的寬大的古宅使那些日子顯得十分悠長,悠長。
我已十二歲了,大概這時家裡的人以為我已年齡不小,應該好好開始讀書了吧,於是我又回到那久別的城堡裡。在那後面的爬壁碉樓裡我過了三年家塾生活。第一年書籍並沒有和我發生友誼,不知是它們不願意親近我這個野孩子還是我不願意親近它們。但第二年我突然征服了這些脾氣古怪,難於記認,更難於使用的方塊字,能自己讀書,並漸漸的能作不短的文章了。大人們都歸功那們懶惰的先生。但這裡面的秘密我自己是知道得清楚的。教會我讀書不是那位先生,而是那些肖像繪圖的白話舊小說以至於文言的《聊齋志異》。使我作文進步的也不是他的刪改,指導,而是那些行間的密圈與文後讚許的批語。
然而我的快樂並不在於作出一篇得密圈和好批語的文章,那不過是功課而已。我最大的享受與娛樂是以做完正課後的光陰去自由的翻閱家中舊書箱裡的藏書,從它們我走入了古代,走入了一些想象裡的國土。我幾乎忘記了我像一根小草寄生在乾渴的岩石上,我不滿意的僅僅是家裡藏書太少。
這時鄉下已比較安靜了,人們像初春的蟄蟲一樣陸續從洞或寨搬回寬大的坐宅裡去了,這城堡裡只剩下兩家長期居住,我家和那位作石壁上的銘記的叔父家。我家由於大人們過分的謹慎小心,而那叔父家則在分家之後尚未建造坐宅。
於是這城堡像一個隔絕人世的荒島。
我終日聽見的是窗外單調的松濤聲,望見的是重疊的由近而遠到天際的山嶺。我無從想象那山外又白雲外是一些什麼地方,我的夢也是那樣模糊,那樣狹小。
但在我的十五歲時我終於像安徒生童話裡的那隻醜小鴨離開了那侷促陰暗的鄉土飛到外面來了,雖說外面不過是廣大的沙漠,我並沒有找到一片澄清的綠水可以照見我是一隻天鵝。
現在我回到了鄉土,我的家早已搬回坐宅,那位叔父也建造好了一所新房,那城堡裡只留下一個守門人陪伴著它的荒涼了。
一天下午我帶著探訪古蹟的情懷重去登臨一次,我竟無力仔細尋視那些滿是塵土的屋子,開啟那些堆在樓板上的書箱,或者走到那爬壁碉樓裡去坐在那黑漆的長書案前,聽著窗外的松濤,思索一會兒我那些昔日。
那些寂寞,悠長,有著蒼白色的平靜的昔日。
我已永遠喪失了它們,但那倒似乎是一片靜止的水,可以照見我憔悴的顏色。
………【第三十五章 四季隨筆】………
吉辛
當我今天在金色陽光下散步時——在這個秋末溫暖與平靜的日子裡——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想法,使我停步,心中有些迷惑。我對自己說:我的生命已經過去了。我肯定應當明白這個簡單事實,它確已成為我沉思內容之一,經常影響我的心情。但此事從未見諸文字、口語。我的生命已經過去,這句話我說了一次或兩次,以便讓我的耳朵測其真實性。無論如何奇怪,它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就如同去年生日時我的歲數一樣,是不可否認的。
我的年歲嗎?在生命的這個時期,很多人正鞭策自己從事新的努力,計算著十年或二十年的追求與造就,我或許也可以再活數年。但對我來說,不再有活力,不再有野心。我已經有過機會——並知道自己利用它幹了些什麼。
這個想法有一會兒幾乎使我恐懼。什麼,我?昨天還是一個年輕人,還在計劃著,希望著,展望未來,前程無限。我是那樣精力充沛,目空一切,今天竟然只有回顧和懷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