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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語》)
張子靜在《我的姐姐張愛玲》裡對那房子有更詳細的描寫——
“它是一幢清末民初蓋的房子,仿造西式建築,房間多而深,後院還有一圈房子供傭人居住;全部大約二十多個房子。住房的下面是一個面積同樣大的地下室,通氣孔都是圓形的,一個個與後院的傭人房相對著。平時這地下室就只放些雜誌,算是個貯物間。”
為了搬家,佈置傢俱,當然又要花掉一大筆錢。那時候張廷重還在銀行做事,就快過40歲生日,孫用蕃別處儉省,這時卻闊綽得很,一力主張大操大辦,務必風光氣派,說是要讓張廷重有面子,其實是要炫以親友,讓所有的人看見——她多麼治家有道。
當家大權一天比一天更落實到繼母手裡,而張愛玲也一天比一天更懶怠回家,偶爾回來,聽說弟弟與自己的奶媽何干受欺侮,十分不平,然而無奈,也只有躲得遠遠的,眼不見心為淨;可憐弟弟子靜卻離不開,只能一直在那房子裡生活,長大,苟且偷生——她最感到愛莫能助的就是弟弟。
張子靜在繼母的管壓下,益發靦腆蒼白,也益發柔弱多病了。又長年讀著私塾,見的世面有限,同姐姐的距離越來越大。
——這是黃逸梵的一招失棋處,本來以為在重男輕女的張家,子靜作為唯一的男丁,在讀書求學上是怎麼也不會有問題的。然而沒想到,張廷重痛恨新式教學,又不理家事,對待兩個孩子長年視而不見,他們長高了多少,是否要加添新衣,乃至課程講到哪裡了,學問怎麼樣,一概不過問。略一提上學的事,他便說:“連弄堂小學都苛捐雜稅的,買手工紙都那麼貴。”總之還是因為錢。
子靜跟著先生唸了多年,連四書五經的“書經”都背完了,卻仍遲遲沒有升學。以前和姐姐一起聽私塾先生講課,姐姐喜歡問東問西,還可以製造些熱鬧氣氛;現在姐姐上學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生性原本沉默,如今越發呆呆地不想說話,氣氛就變得沉悶,他也更討厭上課,時常打瞌睡,或是裝病逃課。
一年愛玲放假回家,看到弟弟時竟然吃了一驚——許久不見,他變得高而瘦,穿一件不大幹淨的藍布罩衫,租了許多連環圖畫來看。而那時張愛玲已經在讀穆時英的《南北極》與巴金的《滅亡》,認為弟弟的品位大有被糾正的必要,於是苦口婆心地要把自己的經驗說給他聽。
然而子靜仍是小時候一貫的漫不經心,而且只一晃就不見了。大家又都紛紛告訴愛玲關於小少爺的劣跡,諸如逃學,忤逆,沒志氣。愛玲聽著,心裡一陣陣地冷,眼前總是浮現出小時候弟弟那張乖巧甜美的臉,像安琪兒的畫像——她還能清楚地記得,小時候長輩們見了那粉團兒一樣的男孩子,總喜歡拿他的大眼睛長睫毛開玩笑,逗他說:“把你的眼睫毛借給我好不好?明天就還你。”他總是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他很知道自己長得美,得人意,又因為病弱,便養成一種自憐的性格。逢到有人說起某某漂亮,他就問:“有我好看麼?”逗得眾人大笑。在他的眼裡,他就是人人稱讚的最漂亮可愛的人兒。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9)
——可是現在,人人愛憐的安琪兒變成了人人詆譭的壞孩子。他做錯了什麼?
後來在飯桌上,為了一點小事,張廷重不由分說,反手便打了兒子一個嘴巴,打得又脆又利落,十分熟絡。子靜一僵,原本蒼白的臉色更為蒼白,接著泛起一絲紅暈,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頭繼續扒飯。坐在一旁的張愛玲卻猛然震動,只覺那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似的,心裡針扎一般,拿飯碗擋著臉,忍不住流了淚。孫用蕃不以為然地訕笑:“又不是說你,哭什麼?”
愛玲再也忍不住了,丟下碗衝到隔壁的浴室裡,對著鏡子哭了許久。她哭父親的涼薄,哭後母的苛刻,哭弟弟的孱弱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