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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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厚雄慍怒抬頭,門邊那道影子風一樣衝出來,雙眼腥紅:“逆子,你倒還敢來見我!你穿的是什麼,給我跪下!”
婦人彷彿不認識自己的親兄,那雙清婉的眼睛被這幾日的疑神疑鬼熬得戾氣叢生,憤怒地望著謝瀾安。
阮厚雄扳住阮碧羅雙肩,看著髮髻凌亂,瘦不勝衣的胞妹,心下大慟,“阿篁,你清醒點,她是你女兒啊!”
一地碎瓷,謝瀾安看都沒看一眼。
透過舅父的後背,她淡漠望著眼前的一切。
平靜到彷彿要傷她的是與她不相干之人,沒有一點傷心可言。阮伏鯨看著她的側容,忽然有些喘不過氣,“爹,我先帶表妹出去。”
就是這麼著,也沒擋住阮碧羅脫口而出的惡毒:“我無女兒,我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個忤逆不孝的孽障!你不聽話,不怕你父親死不瞑目嗎?!”
“夠了!”阮厚雄怒喝一聲。
他此刻終於明白阿瀾為什麼不願來,也陡然明白了,她這些年經歷的是什麼日子。
阮厚雄臉色難看地轉過頭,生怕在阿瀾心頭的傷痕上再添傷害,嗓音放低到接近耳語,“囡囡……你先帶伏鯨去園裡逛逛吧,我同你母親說話。”
謝瀾安一點都不難受,大抵母女天倫也要講求一點緣分,沒有就是沒有了。她點頭:“不耽誤你們敘舊。”
走出數步,身後罵聲猶在。女子目瀲清波地一轉頭:“母親,從小到大我從未忤逆過你一事。不是因為不孝有罪,而是體諒父親早亡,體諒母親不易、謝氏長房不易、宗族基業不易。”
她唇角微勾,語聲燕然:“可是吧,我並不欠這些什麼。”
阮厚雄心都要碎了,見阮氏咻咻地還要開口,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大氣,捂住她唇,強行將人拉進室內。
“阿篁,你照鏡看看,你把自己作踐成什麼樣子了!當年你與謝大郎兩情相悅,郎才女貌,是一樁天作之合不假,但人死不能復生,我阮家的女兒不是為誰守活葬的。你看你把好好的有齊季女,教成了什麼樣子?”
阮碧羅聽他喚自己的乳名,含淚痴怔地抬頭。
望著經年未見的哥哥,她又哭又笑:“你來了,是不是他洩露了身份,謝家族老要處置他,所以通知了你來?”
阮厚雄簡直要被她氣死,還謝家族老呢,謝家族老的魂兒都被我大外甥女吊在樑上了。
阮碧羅又哭起來:“我教得他怎麼不好?我教他四書六藝,教他頂立門戶,教他學做他父親那樣的好男兒!到頭來他將做母親的一腔心血付諸東流……他還填平我的水榭,怎麼,怕我想不開投水?既然怕我,又為何不聽我的……”
她朦著淚眼,轉望瑣窗上影影綽綽的竹影,“寧溘死而流亡,不忍此心之常愁。我的苦楚又有誰知曉?”
阮厚雄冷冷看著她,“虧老母在家中哭壞了眼,你卻想學湘妃為舜帝投水殉節。你一走了之,留下孤子吟苦餘生麼?”
“他苦?他哪裡苦?”
阮厚雄沉吐一口氣,握住妹妹的雙肩,逼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這九尺身長的硬漢子,眼中竟隱有淚意,“她不苦嗎?你以為自己是槁木死灰,卻尚且把一絲希望加諸在孩子身上,可她呢,你有沒有看見她人如古井,靜氣霜秋的眼神?”
阮厚雄齒關咬出聲響,“所有人都在心疼她,惟獨她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