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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座位讓給我。這種事常發生,你知道,我不會假惺惺謙讓的。我坐在他的位子上,列車繼續在莫斯科地底飛馳。他站在我對面,左手拉扶手,右手依然捧著書。封面正對著我,別列亞耶夫的《陶威爾教授的頭顱》,竟是本科幻小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中國人在看蘇聯的科幻小說。
你主動問他了?
嗯,這是莫斯科的地鐵一號線,方向是列寧山和莫斯科大學,我問他是不是莫斯科大學的中國留學生,他搖頭說,我在巴黎公社發動機廠。卡佳模仿年輕男人的口氣惟妙惟肖。
地鐵很吵,他的話很少,像你一樣內向。他說他不是大學生,是在發動機廠實習的電工,也是被國家公派過來的,他的俄語名字叫格奧爾基。我問他為什麼看科幻小說,他卻裝聾作啞不回答。這讓我很生氣,要知道在莫斯科,每個男人都圍在我身邊獻殷勤,要是我跟誰握了下手,他會半個月不捨得洗手。因為分心,我錯過了站下車,直到莫斯科大學站。我跟著他下車,直到一所工廠的大門。外面有士兵站崗,看來是軍事禁區。他一路對我視而不見,卻突然說,你不能進去了,但可以把宿舍電話號碼留給我。
他喜歡你,對嗎?
當時不太確定,我等了整整一個月,才收到格奧爾基的電話,約我週末去列寧圖書館。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從電影學院到圖書館一路上,不少蘇聯男人為看我而撞上電線桿。在大閱覽室,我問他為什麼不說話。他說,來圖書館不就是看書嗎?他在看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那年頭在蘇聯也算是前沿科學了。他很著迷的樣子,反覆說起速度和引力,可以幫助人類實現時間旅行。在接近光速的飛行器上,一天相當於地球上的一年,當你一百天後回到地球,實際上已過去了一百年的孤獨。但是,這樣的旅行只能抵達未來,如何能夠回到過去呢?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耐著性子等了兩個鐘頭,看掉半本陀耶托夫斯基。眼看他要坐到天黑,我憤然離去。等我一個人走到大街上,他卻追出來道歉,然後說,卡佳同志,我喜歡你。
那麼簡單?
這就夠了!對啊,你們都不明白,世界本就該這樣簡單!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繁文縟節,我喜歡有一個男人當著我的面說‐‐看到我第一眼就喜歡我,看到我第二眼就要告訴我。卡佳躺在春天的艷陽下,白髮覆蓋青青河邊糙說,我喜歡那樣的男人,格奧爾基這樣的中國男人。他的父母都是工人,他從技校畢業,在天津的一家國有工廠做電工。蘇聯需要中國工人,在西伯利亞還有很多。因為他自學了很多電氣理論,被分配到巴黎公社發動機廠,這家廠裡有全世界最好的工程師。每個週末,他都會去列寧圖書館,有些書跟他的專業有關,有些是最先進的科學理論,比如他手抄過整本愛因斯坦。在莫斯科,格奧爾基是個異類,因為他不喝酒。你知道,蘇聯男人都是些酒鬼。對了,你不喝酒吧?
嗯,從不喝酒。
希望你永遠保持下去!十月革命節,全世界共產主義者的盛大節日。格奧爾基卻帶我去了公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與眾不同,大晚上去墓地,不覺得很刺激嗎?新處女公墓,埋葬著果戈理、契訶夫、奧斯特洛夫斯基、愛森斯坦,最新的墓碑屬於自殺身亡的法捷耶夫。我給以上這些墓碑都獻了花,尤其愛森斯坦,那可是我們學電影的老祖宗。從公墓出來,一路逛到莫斯科河邊。那時已經很冷,水面結了厚厚的冰。忽然竄出七八條壯漢,喝得醉醺醺的,對我動手動腳。在這些人面前,格奧爾基的個頭就像小孩子。他們看不起中國男人,說了些侮辱的話。格奧爾基啥都沒說,抓住為首的一個,抱摔在莫斯科河的冰面上。打架開始了。後來我才聽說,這些酒鬼都是冰球運動員,怪不得四肢發達。他們以多打少,我怕格奧爾基會被打死,到處尖叫著求救,終於找來兩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