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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士人一旦主動學習西方,西方文化優越性的確立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從「夷務」到「洋務」再到「時務」,由貶義的「夷」到平等的「西」再到尊崇的「泰西」,西方在中國人思想中的地位步步上升。1891年,康有為已指出當時士人「稍知西學,則尊奉太過,而化為西人」。[40]到1898年,熱心傳教事業的立德(archibald little)已肯定地寫道:「西方思想方式[在中國]取得控制地位的日子一定會來到。」[41]若比較立德的滿懷信心與1869年時楊格菲的猶疑,中國思想界的變化之大就可見一斑了。
的確,問題並不在康有為所說的知多少西學。因為太平天國以還,出將入相影響朝政最大的幾位漢臣如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以及後來的維新變法諸人,均是在往西走的方向上,而且越走越遠。在這種情形下,「喬木世臣、篤故舊紳,亦相率襲取口頭皮毛,求見容悅」。[42]如此流風所播,到20世紀初,「國粹學派」的鄧實已形容當時知識界的風氣是「尊西人若帝天,視西籍如神聖」。故餘英時師判定:「西方理論代表普遍真理的觀念」在1905—1911年間已「深深地植根於中國知識分子的心中」了。[43]
中國士人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並敢於將重心放在後者之上,是基於中學可以為體而文化體系可分的信念。但由於未能認識到文化競爭的嚴重性,就順著「西學為用」的路徑走入了西方的思想方式。一旦中國人承認自己文化低劣,則為了自救,除了學習西方之外別無選擇。在這種情形下,自以為「野蠻」,主張為重建新中國新文化而破壞自己的傳統,都是順理成章的發展。到1895年,嚴復就認定所有中國學問既不能致中國於富強,也不能救中國於危亡,故通通可說是「無用」,皆應暫時「束之高閣」。[44]一句話,中學已不能為體。
四 中學不能為體
蔣介石在《中國之命運》(據說主要為陶希聖所撰)中說:「中國人本為不甘心做奴隸而學西洋的文化,然而結果卻因學西洋的文化,而在不知不覺之中做了外國文化的奴隸。」這正是在「西學為用」之後,中學卻不能為體這個詭論現象的具體寫照。嚴復在甲午之後主張把無用的中國學問「束之高閣」,已道出了中學不能為體的訊息。不過,嚴復這樣的「先知先覺者」,起初尚不能代表整個中國思想界。隨著中國在義和團一役的再次慘敗,嚴氏的觀念不久即成為士人的共識。
1903年,一個湖南留日學生自問:「中國有何種學問適用於目前,而能救我四萬萬同胞急切之大禍也?」這一問十分有力,而答案是否定的。故他斷定:「惟遊學外洋者,為今日救吾國惟一之方針。」而且,據此人的看法,中國學問不僅不能救亡,實際上中國面臨亡國亡種的危局,正「守舊主義鄙棄西學者之一方針之所釀成」。[45]這個看法在當時有相當的代表性。
這也是中西學戰的結果。章太炎注意到,西人慾絕中國種性,必先廢其國學。初僅傳教士鼓動之。後留學生接受了西人觀念,以為中國科學不如西方,遂謂「一切禮俗文史皆可廢」。[46]的確,帝國主義侵略所至,總要爭奪被侵略國的文化控制權。其主要的方式,就是貶低打壓本土文化。在此文化競爭中,一般而言,被侵略各國的人民有一個共同的傾向,即迴向傳統尋找思想資源和昔日的光榮以增強自信心。[47]康有為革新孔子,雖然已攙和了不少西洋內容,到底還是在傳統中尋找思想資源。但中學不能為體之後的中國人則反是,他們迴向傳統看到的更多是問題和毛病。
結果,不僅中國學問是無用有害,中國風俗也變得野蠻起來。1904年,一位署名陳王的作者在討論中國婚禮之弊時,先略述西方婚俗,斷言已「足徵其風俗之至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