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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兄並沒讓二人進屋,他的腰微微佝僂,沉甸甸的大書壓迫著他筋脈畢現的手,使他顯出力不能支的模樣。明月首先跨進去了,姚江河跟了進去。明月的右手,情不自禁地甩動起來。她企圖趕走那股氨基酸混合著汗臭的難聞氣味,那氣味卻如綠頭蒼蠅,在被驅趕之後,又迅速地發起瘋狂的反撲。
夏兄手足無措起來,像兩個陌生人突然闖進了他幽靜的靈魂深處。
“看啥書?”姚江河關切地問。
“我讀《先秦文學的人文精神》。”夏兄模糊地答道。他是討厭在“書”前面用一個“看”字的。書怎麼能看呢?書只能讀!看書是走馬觀花,不求甚解。
夏兄“讀”的書是聞教授的經典著作。
“你要準備明年開學的補考呢,”明月語調真誠地勸導師兄,“聞教授這本著作,許多著名學者研究起來都感到吃力,完全可以放一放,以後再讀。因為這本著作與你要補考的內容幾乎完全無關。”
明月的話音剛落,她就發現師兄高高的顴骨不停地抽搐起來。
一種深沁到骨髓的悲哀,完完全全佔據了夏兄。如果說,他讀書缺乏目的是不公平的,因為他畢竟從一個高中生一步一步地考上了令人羨慕的研究生,儘管是自費,可也有一個錄取分數線,低於這個線學校是不會收的,何況還是大師級的聞教授的門徒。然而,從根本上說,夏兄讀書的的確確缺乏目的,他並不把學歷的逐步升級當成一種資本,而僅僅看成一種學習的必然結果。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攻讀研究生的過程中,他還要面臨著補考甚至被逐出校門的威脅。這種威脅是現實的,更是對他數十年苦讀的一種徹底的否定。
悲哀之後的夏兄明顯地煩躁起來。這是深冬,沁人肌骨的寒風從大巴山的山凹裡源源不斷地刮過來,夾帶著大山林木的腐臭氣息,突破通州大學暗綠色的大門,鑽進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然而,夏兄的掌心裡卻不斷地冒出汗珠。他把潮乎乎的手在褲腿上擦著,可根本阻擋不了汗腺的分泌,連圓溜溜的鼻尖上,也有了晶瑩的水滴。
姚江河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煩躁情緒,柔聲說:“你好好準備。”轉身對明月說:“我們走吧。”
二人剛剛出門,夏兄重重地將門關了。
二人走過幽暗而深長的走廊,到了姚江河的寢室門邊。
“進去坐坐?”
明月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因為遠離廁所,姚江河的寢室比起夏兄也好不到那裡去,髒鞋子臭襪子堂而皇之地擺在屋中央;洗臉架上的一盆水,黑幽幽的,像是剛剛清洗過笤帚;汗漬斑斑的被蓋,像軟軟的一條蛇,隨意地躺在床上;傍窗的寫字檯上,厚厚薄薄的書本橫七豎八地堆放一氣。如果不是因為牆角略顯整齊的竹書架和床頭的巨幅世界地圖,這屋子是黯淡無光的。
明月不經邀請就坐在寫字檯前油黑油黑的藤椅上,姚江河就只有坐床了。
明月將屋子環顧一週,抽了抽鼻子,笑了笑說:“你這屋裡少了臭味,多了酸味兒。”“你們男人都這樣,彷彿是一種風度似的。說實話,在我的心目中,這只是一種不文明的表現。要我在這屋裡呆上一個小時,我是受不了的。”
“看看錶吧,你呆59分鐘就可以離開了。”
明月被姚江河的話逗笑了,咯咯的笑聲灌滿一屋。明月笑起來和她說話一樣,有一種飽滿的磁性。
“你難道認為這是文明的麼?”她固執地問。
“不,這肯定是不文明的。但是,如果男人自己會文明,還需要女人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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