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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檀是一個賞金獵手。
孫天常是一個神偷。
他們兩個的關係本來是很簡單的。
趙檀:“誰和他有關係!”
但是昨夜一夜之後。
孫天常:“誰和他一夜之後!”
……
一夜之前,謝君爾用金針連刺趙檀幾處穴道,麻木終於消了好些。門外一聲唿哨,謝君爾拿了桌上油燈,挽起床尾包袱,帶著二人往外走,這小郎中蹊蹺得很——走在廊下,趙檀一句話還沒想完,身旁孫天常臉色一動,他循著目光看去,頓時不作聲了。就算燈光昏暗,兩人都望見,他剛才翻進來的院牆,缺了大約雙掌大的一個口子。謝君爾也停了腳步,執燈緩緩走到院中。
石板地上一大片弧狀的血霧,幾乎佔了半個院子,從院牆缺口處的牆根放射開來。
趙檀,今年二十五歲,入行七年。做到把頭,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母親的光。
趙玉拂人稱“八臂觀音”,綽號這種東西,聽個意思,不好太較真。八臂觀音年輕的時候,國力方興,市井還略淳樸,官府掛的懸賞也不多,摘紅一行什麼都做,保鏢尋人,看家護院,撬門開鎖修灶臺。女人在這行裡,武力值難拼,但也有優勢:做得女眷婦孺的生意,人家防備少些。
趙玉拂隨養父跑江湖,沒讀過書,卻懂得“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理兒,精梳人脈,苦學機關,也算得心靈手巧,秀外慧中。要論風月,少女時,也曾戀慕書生,做過良夜陪茶、紅*袖添香的事,但是——
士農工商。讀書人,再窮也是讀書人。白道中的戰鬥……潛力……最頂層。
高攀不上。
於是趙玉拂找了個商人,但是有《琵琶行》為證,商人婦也不好做;苗翠花,那是後來的事了。總之,趙檀沒見過爹。
江湖人,這倒不算多大事,背後被議論幾句也無傷大雅。趙玉拂重操舊業,依舊做她的把頭,只是後來常嘆著氣說他,基……血脈有問題,不像江湖人,卻也不像個生意人,將來怎麼可好。
趙檀長得像趙玉拂,濃眉大眼,齊齊整整,練武的好骨格。只是開口晚,走路晚,五個指頭一般長,掉進人堆裡撿不出,抓周左手是鏢兒,右手是小算盤。
幹外公每次總是磕著菸斗,說,玉啊,人生在世命由天,哪能橋歸橋路歸路,咱們乾的不就是踩線的買賣,說不得這孩子就是個腳踏兩船,左右逢源的命呢。
小時候的趙檀聽不懂,總是想,要是兩條船不一樣快,那要扯到蛋的啊。
但趙玉拂終究是沒想開,因此去得早。好在趙檀武功上還算開竅,人也沒落什麼話柄。十八*九歲的時候,國力飆升,人心不古,風頭屢現,摘紅一行已經和摸金倒鬥差不多,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趙檀的好處就顯出來了,他沒有母親活絡的野心,小算盤卻自是一五一十,見好就收,聞風則潛,不過幾年就接了這一撥的把頭,不貪不妄,至今一日三餐,倒沒遇過什麼天人交戰、情義難全的事。
他怕扯到蛋,從來不腳踏兩隻船。交貨領懸紅的時候,蹦到對面一下,馬上就蹦回來。該做江湖人,就做江湖人,該做生意人,就做生意人。他不很明白,母親為何半生糾結於一個身份,不惜用自己的終身賭一把。
只是有時候也會遺憾地想,或許正是太本分了,不愛折騰,他沒有什麼出息。
道上人總說,八臂觀音的兒子,平平無奇。八臂觀音的好年頭已經過去了。
趙檀從小話少,因為知道自己不夠聰明,所以儘量看上去酷一點,又不得罪人。
所以他想不明白,他不過抓個偷金銀的賊領賞,究竟是什麼人,不惜扒陰陽館的牆來追他,或者,追那個賊?
“看老子做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