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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拿手絹給天壽擦去眼淚,像哄孩子似的: 真的真的,你是人見人愛,戲唱得好,人生得漂亮,心眼兒又好,就有點兒小小的怪脾氣,也讓人心疼 招人喜歡是好事嘛,哭什麼呢?莫非你倒想招人討厭招人恨?
你們 你們要是別對我這麼好,我心裡倒能好受點兒
說什麼傻話!咱們結拜兄弟,對天發過誓的!你哪兒來的這怪念頭!
我 我也說不明白! 天壽這回真的出聲地哭起來,抽抽搭搭,淚流不止,他趕緊拿手絹兒捂住臉。
天祿一時衝動,真想對小師弟說:你有什麼心事就對我說吧,不管你有什麼毛病,師兄永遠都疼你愛你護著你!
但他終於忍住了,要師弟親口承認一個男人最感恥辱的缺陷,實在太殘酷!即使師弟說出真情,除了給幾句安慰的話,他還能做什麼?師弟心裡已經很苦,他不能捅破這一層紙讓師弟無地自容。於是,他扶起師弟說,回你屋裡好好躺床上歇著去。天壽只讓他扶著走了幾步,就推開他,自己進他的臥室了,並依照慣例,關門下閂。他的臥室,是誰都不許進去的。
對這位從小走紅的小師弟的古怪脾氣,天祿早已見怪不怪,而今,他心裡更多了幾分理解,知道他防範如此之嚴是害怕隱私暴露。但理解之餘,又不免滿心酸楚,哀憐小師弟的不幸,為小師弟的一生擔憂
可是第二天,城外炮火愈加猛烈,雙方艦船和炮臺開始互相對she的時候,天壽又跟天祿翻了臉。
外間傳來的訊息說,奪回十三行街的官兵開搶了,一連拆毀夷人商館五間,打壞許多門扇窗檻,匹頭洋貨各種什物搶奪一空,盡都肩挑背負滿載而歸。天祿聽到這事,當下冷笑著說: 這麼能搶,還能打勝?
就為這句話,天壽不依不饒,定說天祿存心惡毒,竟向著夷人,英夷都敢跟咱們天朝動刀槍了,搶他的商館還不該嗎?天祿再三解釋說他只不過對官兵這種惡習看不慣罷了,沒有別的意思。天壽大眼睛瞪著他,那神情與昨晚判若兩人,恨恨地說:
我早就看出來了,從一開始你就跟我不是一樣心腸!你嘴裡不說,可昨兒聽說開仗、聽到報捷,也不那麼高興!你不想咱們天朝贏啊?你不想保住香港、保住咱家的聽泉居呀?
我怎麼不想!可想是一碼事兒,能不能真贏是另一碼事兒!
啊-- 天壽拖長聲調,繼續瞪著天祿, 原來你心裡是這麼回事兒!那你幹嗎不明說?
看你好久沒那麼開心了,我何必要掃你的興!再說你也沒問過我。
那你說呀!你現在就說呀!
天祿沉默片刻,認真地看著天壽: 師弟,我這人你是知道的,要麼不說,要麼說笑話,要說真的就不攙一點假。我也盼著官兵打贏這一仗,我也恨英夷不講理欺負人,可眼下真的打起來,就這些外省來的幾萬官兵,就這些新鑄的鐵炮、新打的木排糙船,還有這些新練的水勇義勇,自己打自己行,打老百姓行,打英夷的兵艦大炮,不行,勝不了! 弄得不好,廣州城也危險了!
你瞎說! 天壽直跳起來,衝上去捏著小拳頭就朝天祿胸口咚咚咚咚擂鼓也似的打。
天祿一把攥住師弟的手腕兒,笑道: 你想打疼我,等下輩子吧。趕快回家要緊,廣州這邊開仗,師傅和大師兄不定怎麼擔心呢!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天壽一面掙扎一面由著性子大喊, 我偏要等在這裡,哪兒也不去!等官兵大獲全勝,羞死你! 放手!放手!你把我胳膊都快掰斷啦!討厭! 哎喲哎喲! 天壽突然尖叫,自己用手托住了左臂,疼得蹙眉閉眼,咧著嘴直嘬牙花子。天祿想起師弟的胳膊前天扭傷,後悔剛才用勁大了,趕過去要給他揉揉。天壽忍過這陣疼痛,猛一轉身,就往自己屋裡走,嘴裡憤憤地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