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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邊只剩下侷促不安的天壽。他起身要告辭,胡昭華再次挽留,吩咐添酒換菜,說是多年的忘年交,許久不見,難得有這樣的談天機會,好多話是不足為他人道的。冷香離開,天壽自覺輕鬆了幾分,又聽得樓下划拳拼酒的聲音很是熱鬧,便也寬心坐下。
人都是這樣,受到別人的格外厚待,就會記起他的許多好處;天壽一旦回想與胡爺多年的 忘年交 情誼,也就不由得軟了心腸。趁著胡昭華斟酒的工夫,天壽細細打量他,再端起注滿紅寶石般瑩澈酒液的高腳玻璃杯,輕輕的話語間就不由自主地帶出幾分關切:
胡爺,也就兩年不見,你 竟顯老了。
真的? 胡昭華下意識地伸手抹了抹額頭眼窩和麵頰,苦笑道: 除了你小天壽,再沒第二個人肯當面告訴我
對不住,胡爺,我是想,你該自己多保重才是 聽說這兩年你也經了不少艱難
艱難算什麼?唉,你不知道這兩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小命沒丟就算萬幸了! 胡昭華搖著頭長聲嘆息,動了真情,眼圈都紅了。
依著他的性子,只願終老溫柔富貴鄉,既不屑於登仕途去攀附,也懶得在生意場上廝混,寧可把風花雪月當做一生的事業。老天爺讓他投胎到這天下數得著的大豪門,莫非覺得不能這麼便宜他,必得生出重重困厄狠狠折磨他一通才肯罷休?
欽差大人到廣州,真可謂挾風雷而至,聲勢驚人。而他當時並不在意,天塌了有父親頂著,他只要深居簡出,不惹是非,再深的溝再高的坎也能平安越過。
父親身為十三行行總,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風浪沒經過?這次竟頂不住了。胡家事務無論內外大小,從來都大權獨攬的老爺子,竟召集子弟們問計。老人家眼睛布滿血絲,灰白的眉毛鬍鬚都在顫抖,昔日的威嚴再也掩不住一臉的焦慮愁苦,他沉重地說明逼到眼前的困境:欽差大人先拿十三行行商開刀了!
十三行的幾位首領被傳喚到欽差行轅,林大人聲色俱厲,痛斥十三行行商管束夷商不力,駕馭夷商無方,致使夷商借貿易為名大量輸入鴉片,流毒天下,禍國殃民。行商們必須將功贖罪,勒令一切進行非法貿易的夷商繳出所有鴉片毒品!
但事情明擺著,行商們儘管領有朝廷的特許,壟斷了中國人與夷商的貿易,但夷人做生意講的是平等交易,彼此是生意夥伴,何嘗對行商認低伏小?況且夷商有錢有洋貨,廣州從官場到民間,多少人奉承他們還來不及,何談管束駕馭!
夷商不敢得罪,可握著百姓生殺予奪大權的朝廷官府就更不能得罪了!
怎麼辦?
胡昭華出主意說:錢能通神。歷來廣州官府的上上下下,沒有不認銀子的。不然,被朝廷一禁再禁的鴉片生意也不會那麼火爆。
次日覲見欽差大人,胡家老爺子就再三叩首,向上稟告說: 胡某人情願敬獻家財 不料話未落音,欽差竟然大怒,一拍大案,喝道: 本欽差不要你的銀子,要你的腦袋! 嚇得老爺子當場驚倒,抬回家中猶哆嗦不止,就此不能起床。
身為長子的胡昭華,只得臨危受命,替父親擔當起行總職責,來往於官府與夷商之間做傳聲筒,受盡了兩頭說好話兩頭受氣的夾板罪。
因為夷商不肯繳鴉片,行商們在欽差大堂上罰跪兩個時辰,胡昭華跪得膝蓋紅腫,幾天不能走路,至今青瘢累累,疼痛不消。
夷商再次表示拒絕時,欽差便威脅要殺行商的頭向夷人示警,令行商們套上沉重的木枷鎖鏈去夷商處下諭帖,限期收繳全部鴉片,胡昭華又是首當其衝。
還是為了相同的原因,胡昭華受了笞刑,從小沒人敢碰一手指頭的他,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痛苦和屈辱逼得他幾乎自殺
直到欽差大人下令封鎖夷人商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