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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二年一開春，梨花和桂枝到公社拖拉機站學了一個月駕駛技術，不久，就從縣裡開回兩臺手扶拖拉機，吸引了滿村的人都到兩家去看熱鬧。最入迷的要數梁大寶，他圍著梨花的機子轉，這裡摸摸，那裡捅捅，總也看不夠。惹得梨花吵他：&ldo;摸什麼，摸什麼！摸壞了賠得起嗎？&rdo;大寶&ldo;嘿嘿&rdo;地憨笑著，一點也不上火。

兒子挨田家姑娘訓的情景老梁全看到眼裡，恨得他牙根癢癢，心裡不住地罵：&ldo;沒出息的東西，沒臉沒腚的東西。&rdo;他決心要給兒子上一課，增強一下他男子漢的志氣。兒子回來了，老梁在院子裡就迎著他高聲大嗓地說：&ldo;大寶，好好聽著，別眼熱那些歪門邪道。那麼個螞蚱車，我兩個指頭捏著也能扔兩丈遠。靠這個也能幹活？兔子能駕轅，騾馬還值錢？屁能吹著火，硫磺還值錢？還是身板力氣是寶貝，風颳不走，雨淋不去，白日使了，夜裡又生出來。什麼拖拉機？螞蚱車？不出一年，就得到供銷社裡去賣破鐵，三分錢一斤！&rdo;

老梁的損話老田家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梨花撇著嘴冷笑，老田卻開始心裡打鼓，女兒硬從他手裡&ldo;借&rdo;走五百元，假若真像老梁說得那樣，這五百元就算打了水漂了。他剛要開口發幾旬牢騷，就看到女兒和老伴一起拿白眼翻他。他連忙閉住嘴，心裡話：&ldo;由著您娘兒們折騰去吧，我落個清閒。&rdo;

開春起豬圈，梨花還是累得不輕，但等到送糞時就過上神仙日子了。梨花坐在拖拉機上，唱著小曲，一會兒就是一趟。老田興頭上來，讓女兒拉著去兜了一圈風，回來後美滋滋地對老伴說：&ldo;她娘，今晌午給孩子煮上幾個雞蛋。&rdo;

相比之下，梁家的男子漢大寶可是威風掃地了，他的腦袋耷拉著，像被霜打蔫了的冬瓜，去年的精神頭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推車著子，一趟剛到地頭，梨花第二趟又來了，他的第二趟走到半道上，梨花的第四趟又趕上來了。梨花開著車，故意在大寶屁股後頭使勁撳喇叭，大寶慌忙讓道，梨花使勁一加油門，拖拉機歡跳著躥過去，黑煙嗆得大寶直咳嗽。大寶走了神，一腳踩到車轍溝裡，&ldo;哎喲&rdo;了一聲就坐在地上，腳脖子立時腫起老高，回家就趴了下來。

這下急壞了老梁。今年是包產到戶第二年，莊戶人家的土雜肥都堆成了小山，老梁家人齊馬壯，積肥不少，兒子崴了腳，三天五天好不了，運不出糞，就下不了種，下不了種，就拿不著苗，拿不著苗，就……老梁越想越著急，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夜裡，梨花躺在被窩裡想心事。白天她出了一口氣，可又添了一肚愧。她想起了大寶去年夜裡不睡覺幫自己送糞，想起了自己惡言惡語奚落他，想起了大寶的&ldo;悔過書&rdo;，又想起了白日裡自己欺負大寶，害得他崴了腳……梨花心裡酸溜溜起來，眼淚差點流出來。她打定主意明天上午先給大寶家送糞，爹要是不同意就跟他耍小孩子脾氣：哭、不吃飯、在炕上打滾……

第二天上午，老田走進老梁家的院子，漫不經心地說：&ldo;老兄弟，閨女讓我對你說一聲，今兒個先給你家送糞。&rdo;老梁半天才回過神來，連聲說著：&ldo;那敢情好，那敢情好。&rdo;老田不冷不熱地問：&ldo;可是螞蚱車？&rdo;&ldo;給一匹大馬也不換吶！&rdo;老梁輕鬆地回答。&ldo;三分錢一斤？&rdo;&ldo;三毛也不賣！&rdo;&ldo;嘻嘻……&rdo;&ldo;嘿嘿……&rdo;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