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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信了爹的話，推著半車糞總算上了路。她東一頭，西一頭，歪歪斜斜，跌跌撞撞，活像個醉漢。掙扎到半道上，正碰上大寶送糞回來。大寶穿著大紅球衣，肩上披著披布，一隻手扶著車把，一隻手甩打著，顯得又瀟灑，又利落。

看到梨花那狼狽樣子，大寶&ldo;撲哧&rdo;一聲笑了。梨花的臉刷地紅成了雞冠花。她猛地放下車子，杏子眼圓睜著，直盯著大寶，厲聲道：&ldo;笑什麼？！喝了母狗尿了？吃了貓兒屎了？&rdo;大寶嚇得一伸舌頭，狡辯著：&ldo;誰笑你了？&rdo;&ldo;狗笑我了！&rdo;&ldo;狗！&rdo;&ldo;狗。&rdo;……倆人鬥了一會嘴，大寶理虧，便和解地說：&ldo;好姐姐，別生氣了，聽我把推車的要領對你說說。推車要有個架勢，手攥車把不松不緊，兩眼向前看，別瞅車軲轆，順著勁兒走，不要使狂勁……&rdo;梨花白了他一眼，說：&ldo;鹹吃蘿蔔淡操心！&rdo;大寶被噎得張口結舌，上言沒搭下語地卡了殼，梨花又架起車子，一路歪斜地向前走了。

大寶望著梨花的背影愣住了神，一直等到梨花出了村，他才推起空車向家走，適才的瀟灑勁兒不知哪兒去了，他好像添了心事。垂頭喪氣，無精打採。

晚飯時，梁成全坐在炕沿上，開心地對大寶說：&ldo;哼哼，不怕老田犟筋，沒了大鍋飯，就沒咒唸了，靠一個熳兒，耗子搬家似地倒騰，猴年馬月去下種吧！

大寶一聲不吭，只管悶頭扒飯。

吃過飯，大寶早早地爬上了自己的炕，懷著鬼胎裝睡。天上好月亮，照得窗戶紙通亮，一隻小蟋蟀在窗臺上&ldo;吱吱&rdo;地叫。一會兒，東間房裡傳來爹打雷一樣的鼾聲。大寶躡手躡腳地下了炕。開了大門，推出了車子。月亮真好，像個大銀盤掛在天上，照得他渾身清慡，滿心舒暢。他在梨花家糞堆上裝好糞，推著車子往村外走，他的心裡打著鼓，生怕讓人碰著，幸好莊戶人家貪睡，這會兒全村已是悄然無聲。大寶腳下像抹了油，心裡像化了蜜，越幹越有勁……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梨花便起了床，準備趕早送糞。出門一看，不由驚呆了：一大堆糞不翼而飛，連地皮也掃得千乾淨淨。她跑到自家地頭一看，全明白了。

梨花從地裡回來時，老梁正在田家糞底盤上轉轉兒，看到她來了，一回身就踅進了大門。老梁一進屋就衝著酣睡的兒子嚷起來：&ldo;起來，懶蟲，日頭曬腚了。&rdo;大寶粘粘糊糊地說：&ldo;急什麼，讓人家再睡會兒。&rdo;&ldo;還睡！梨花把糞都運完了。&rdo;&ldo;爹，你別誆人了。她家運完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哩。&rdo;大寶翻了一個身，又呼呼地睡著了。

&ldo;嘿，成了精了，一夜運走了一大堆糞。&rdo;老梁叫不醒兒子，只好走到院子裡，背著手轉圈，一邊轉圈一邊搖著頭說，&ldo;真成了精了……&rdo;

東院裡老田在問女兒：&ldo;梨花，糞味？&rdo;

&ldo;我送到地裡去了。&rdo;

&ldo;你什麼時候送的？&rdo;

&ldo;今兒夜裡，沒看到我眼珠子都熬紅了，還問。&rdo;

&ldo;真是你送的？&rdo;

&ldo;不是我送的還能是你送的？煩死人了！&rdo;

&ldo;老東西，別嘮叨了，快讓孩子歇歇吧。我的孩，真委屈你了……&rdo;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