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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的盛夏,就在我跟媽媽從北戴河旅遊回來不久以後,燕東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八月,燕東已經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雨。連續的大雨雖然沒有形成大洪水,卻造成了郊區部分地區山體滑坡,而有些山下,恰好還有星星點點的棚戶區。牽掛危險中的棚戶區居民的戴市長,在司機的驅車下連夜趕往現場,卻在路上遇到了泥石流。等我在新聞上看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我看到媽媽和姥爺那難以掩飾的難過表情。
我問姥爺:“戴姥爺怎麼了?”
姥爺輕輕撫摸我的額頭,說:“戴姥爺去地下了。”
我又問:“去地下了,是戰前那個地下商場麼?他什麼時候回來?”
姥爺搖搖頭:“戴姥爺回不來了。”
戴市長為了抗洪搶險因公殉職。他犧牲後,原來一位主管工業的副市長成為了新一任市長。這位新市長就是早年從燕鋼出身。眼下,新市長眼中的重點,是燕鋼和其他國有企業的改制,而似乎對於對外經貿,新市長只持有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久之後,我姥爺方清然默默撤回了自己的延遲離休申請。他似乎再也沒有了當初風雨無阻地出去招商引資,和監督外資專案在燕東落地生根創造就業崗位的熱情。
***
周小紅同陳閔明一樣都沒談過戀愛,他們的感情,在兩個人都沒有明確表白的情況下,心照不宣地慢慢升溫。譬如默默地並行著壓馬路,又譬如一起去新華書店挑一挑最新出版的詩集或小說,那種靦腆的好感的表達就像酷夏裡清清涼涼的冰淇淋,軟糯而清甜。
可週小紅手頭的工作,卻不如感情那般進展順利。已經擔任客房部銷售主管一段時間了,她很努力地走出去,一家家企事業單位地拉客戶,但不知道是因為溝通的方式不得法,還是因為她從來不會喝酒應酬,總之,承諾把差旅住宿籤給市政府招待所的企業並不多。
周小紅都快急死了,可這些她既不敢跟我媽方真真說,也不敢跟陳閔明傾訴。她不敢跟方真真說,是因為她知道當初給自己升職成主管的職位,是師父方真真為自己在呂所長那爭取來的。師父如此相信自己,自己怎麼能讓她失望?只能咬咬牙想辦法克服困難,拿出成績來回報師父,而不是中途把問題丟給師父。她也不敢跟陳閔明傾訴,是因為近來她發現陳閔明起早貪黑的往外面跑,也沒說在忙什麼,但她真真切切地看到,陳閔明的嘴角不斷地冒出一個個火泡。
陳閔明到底為了什麼上火?很快,周小紅從前臺的馮雁姐那裡得到了答案。
恰恰如同陳閔明曾經擔心過的,果然,彭秋一走,燕鋼一分廠那個供銷科長立刻翻臉不認人,斷了陳閔明的貨源。已經跟南方很多客戶簽了供貨合同的陳閔明,不得不十萬火急地拼命尋找新的肯給他供貨的鋼廠。可是,突然之間要找到新的供貨方,是一件能輕易辦到的事麼?怎麼可能!
陳閔明在燕東,作為一個外地人,一沒根基二沒人脈,想要快速找到價格合適供貨方又談何容易?雙軌制在今年已經正式取消,連燕鋼都遵循市場定價機制了,要不是看在彭秋的面子,供銷科長早給陳閔明改成市場價了。而現在其他的鋼廠,即便肯供貨,肯定也只能提供市場價。陳閔明當時能夠在南方拿到那些客戶,靠的就是低於市場價的優惠價格,這要是讓他按市場價拿貨,他還不虧到姥姥家?!
可這些,陳閔明也不想跟周小紅說,說了,只能徒增她對自己的擔心,卻於事無補。何必牽扯多一個人跟自己一樣整夜整夜愁得睡不著覺呢?
前面走過來一路太順了,直至這做生意的第四年,陳閔明終於感受到了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一個個無眠的夜,一包包抽光的煙,等到枯坐到天明,陳閔明隨便墊一口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