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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勳醒來是在當日午前,黃昏時分,曹髦得信,竟然親自上門來探問,還坐在榻旁,握著是勳的手,眼淚汪汪地說:“祖姑婿善養貴體,設有不諱,國事誰付?”是勳一皺眉頭,心說這臺詞怎麼那麼耳熟呢?皇上你不必要親離成都來看老臣啊,派李福來就成啦——“近日言語,雖彌日有所不盡,更來一決耳。君所問者,公琰(蔣琬)其宜也……公琰之後,文偉(費禕)可以繼之。”
其實曹髦就是那麼隨口一說,感嘆一下: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把國事交託給誰啊?然而是勳因此陡然就想起諸葛亮來了,忙問:“孔明如何?”曹髦轉過頭去瞧瞧,忙有侍臣回答:“諸葛孔明前亦罹疾,小恙耳,已瘳。”是勳一聽啥,諸葛亮沒事兒?當即朝曹髦點點頭:“臣若往見先帝,孔明可付大事也。”
曹髦說您別急著安排後事啊,張機神醫,必能救得祖姑婿的性命,你可得好好保養身體才好。好生撫慰一番,這才辭去。
是勳在榻上躺了大半天,仍然全身麻痺,脖子以下完全動彈不得,心知無望,於是摒退眾人,光把是復一個叫到榻前。先吩咐你取紙筆來,記錄為父自吊詩一首:
“昔在常鼎食,今亦湛空觴。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餚案盈我前,親舊哭我傍。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國家日已復,兒女日已奘。高旻兮悠悠,大塊兮茫茫。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
這首詩的原型,乃陶潛《輓歌詩》之二——第一首“有生必有死”,他用來弔祭戲賢戲志才了;第三首“荒草何茫茫”的後半段,則最早在營陵悼念王勝,隨口抄來以誘孔融。想想此生抄襲即以此《輓歌詩》為始,又復將以此《輓歌詩》而終,此亦緣法耶?
原作第一句是“昔在無酒飲,今但湛空觴”,說我活著的時候很窮,都喝不著酒,沒想到死了死了,奠酒卻可滿杯。不過是勳位列上公,不可能喝不起酒啊,所以給改成了“昔在常鼎食,今亦湛空觴”。結尾部分為了表明自家身份終究與落魄的陶淵明不同,且有家國之志,特意塞了“國家日已復,兒女日已奘”一句,亦以示死而無憾也。後面那句“高旻兮悠悠,大塊兮茫茫”,則化用陶潛《自祭文》開篇的“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餘得為人”。
是勳讓是復筆錄,是復不敢不依,可是抄完了就趕緊安慰老爹,說您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阿爺尚在壯年,因操勞國事且偶染疫,乃須靜養耳,何必為此不祥之作?”是勳輕輕搖頭,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恐怕去日無多啦。隨即叫是復靠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人云將死,必有譫語,然吾今神志清明,將有語汝,毋以為荒誕也。”
是復心說哎呦,老爹這是要交代遺言嗎?不禁又是悲哀,又感恐慌,且從是勳言辭之中,又聽出了幾分神秘——想當初關士起病歿,老爹把情報系統交給我負責的時候,我就大吃一驚,幾乎徹底重新整理了三觀,如今他又有什麼秘密要說了?
只聽是勳一字一頓地說道:“大道渺茫,人所莫測,或有千年後人,寄魂此世,汝可信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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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天命何在
這年月的人們大多相信靈魂具備相當的獨立性,即人的思想、記憶和本我意識並不會隨著生命的終結甚至**的腐朽而徹底消亡。儒家禮敬先祖,其實與上古的靈魂不滅、先靈永存思想是一脈相承的,只是孔子本著相對嚴謹的治學態度,並不明言而已。但是隨著後漢讖緯之學的風行,再加佛教思想的傳入,靈魂不滅甚至輪迴的說法逐漸甚囂塵上,所以到了南朝,範縝要特意去寫一篇《神滅論》來加以反駁。
故而是勳說“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