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草藥,小的時候放學找父母,被安排在中藥房裡做作業,總被一個個趣致的藥名所吸引,無法真正安心功課。守藥房的老伯非常和善,不僅不阻止我開啟抽屜,還對各個草藥的效能加以講解:白芍、南星、砂仁、青黛、金銀花、雲茯苓、車前草、羊躑躅……焙制好的藥品,十年不壞,陳列在密密麻麻的小格子裡;製成丹丸散膏,樣樣都散發著濃鬱的人間煙火。他讓我別小看這些名字,因為裡面不僅有顏色、有五行、有地理、有生肖,還有一個個膾炙人口或者不為所知的典故,甚至可以鑲進對聯、拆入燈謎或詠在詩詞。
我又好奇又敬畏,牆上貼上毛筆書寫的「十九畏十八反」,每個字都遒勁有力。櫥窗裡則陳列著考究又趣怪的製藥工具:水升、乳缽、石臼、酒注、切藥刀、研藥機……我經常請求老伯拿出來給我擺弄兩下,並信誓旦旦保證既不會弄壞也不會割了手。
這份職業雖為餬口,卻是我誠意摯愛,比以往的工作開心很多。
週五的晚上,全家人團聚,我們一起開車到的泰晤士河邊,在露天咖啡店要一聽啤酒,看起舞的人群隨提琴的音樂旋轉。年輕女子的裙邊在夜色中飛揚起來,掃到旁觀的人群,有人輕輕地拍掌。姐姐買覆盆子冰激凌給小劍,我幫他輕輕擦去嘴角的餘漬,月光下河面泛出粼粼的波光,我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巴特梅爾湖,不由呆了半晌。
週一的早晨,如常送小劍去學校,返回的路上我恐堵車,特意彎進一條平時罕走的小路。雖是暮春季節,玉蘭海棠依然妖嬈,清淡的晨光裡,花枝悉索搖曳。
我突然嗅到一絲茶香混在這花香裡,微微地四散飄溢,似乎更加沁人心脾。那熟悉的氣息,煮去了塵埃,越發滋潤如一顆珍珠。
有時候我覺得:機緣是一件很奇異的事情,許多次偶然加起來,導致了一個結果。你說它是偶然,卻又彷彿有必然的成分在裡面;如果說是必然,那麼只要有一個因素改變一點點,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就像我們遇上誰,不遇上誰,一樣充滿惶惑和未知。
自翩翩走後,我執著地保留了對餐塢的愛好——只要聽說哪裡有特色的茶館酒吧,都要跑來看看;甚至翻報紙看到新飯館開張,也要不遠千里,開車尋去——我始終不相信,「彼岸花」只是一個幻相。
害得周圍的同事朋友,都以為我有志要往餐飲業發展,我亦笑笑,懶作解答。如今尋著茶香,更是不會放棄,何況上班尚有一段時間,於是徑直驅車過去。
那是一間中式的門面:乾乾淨淨雕花木門,一塵不染玻璃窗扇,看得出主人清爽肅明的做派。只是店外的街面上,隨意粘著幾處柳絮,又顯得詩情畫意起來。
我靜靜望著雕花木門,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它在這裡等待許久,就是為了我今天的到來——我走近一步,並看向門楣——生命便在這一瞬清醒,我終於知道自己和它的緣分,那古樸優美的紅木鏤刻環繞著墨底綠字的匾額,只得兩個隸書:湘裙!旁邊是一副瀟灑的對聯:「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取自宋代牛希濟的《生查子》,還記得安期為我解釋過:深愛一個人,會覺得處處是她的影子,哪怕是在陌生的天際,不相干的種種,偶有綠意浮動,也宛若看到了她的笑意流轉……
我呆呆望著這兩個大字,任薄雪似的柳絮輕輕覆蓋一身,在光怪陸離的都市裡,又有誰專為一個人,守著這孤清冷靜的茶舍呢?——正猶疑間,門突然開了。店主人站在我面前,似乎解答了全部的疑問。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當著這晨日初掛的景色,更映得面如冠玉,眉宇英挺——不是安期,更是哪個?
「你——」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突然想起張愛玲的小說:於千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