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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明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摟著他。
……
車輪轆轆,終於回到了寧王府。
坐在車轅上的王鑑早就等急了,也不顧瓢潑大雨,趕緊跳下車,和裴月明一起合力將蕭遲扶回來了嘉禧堂。
「趕緊的,快!熱水,乾衣裳!」
嘈雜聲中,一直閉眼不動的蕭遲似被驚醒了,他睜開眼睛,「出去。」
「都給我出去!」
壓抑而隱忍的聲音,王鑑不知所措。
裴月明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出去吧。
她望著一動不動靠坐在羅漢榻上的蕭遲,他低著頭,緊緊蹙著眉。
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換衣服,而是獨處。
「我們出去吧。」
王鑑和小太監們擱下手裡的東西退下了,腳步聲出了大殿殿門。
她抖開一件厚毛斗篷,披在他身上,回頭望了他一眼,把門簾放下,也無聲出了去。
……
一豆如燈,兩人枯坐。
裴月明就守在外間,時不時掀起一點簾子看他。
蕭遲一直一動不動坐在,嘩啦啦的暴雨聲,他半抱膝坐著,低頭垂眸,
不知在想什麼。
裴月明放下簾子,長嘆一聲。
她不是蕭遲,但作為親身經歷的另外一人,大抵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他此刻的感受了。
所以更覺惆悵和難受。
說來大婚前後那時開始,他忽點燃了工作的無限熱情,對朝務政務賦予十二分耐心,不嫌繁瑣不厭耗時,有時甚至熬夜加班了,他也不抱怨,妥妥的一心為公。
那是因為皇帝期許。
父親的期許,讓他燃起無限熱情,再多的疲憊,也就不覺得累了。
他是那麼地快樂,那麼高興。
裴月明看得分明,可她根本就沒法涉足,這不是她能碰觸到領域,她開口有害無益。
就如同一場已經燃燒到一定程度的森林大火,只能讓它自己遭遇大自然阻力後熄滅下來,非人力所能扭變。
只能眼睜睜看著倔強驕傲如他,遭遇這沉重一擊。
遍體鱗傷。
她現在能做的,只是這麼陪伴著他。
嘩嘩的夜雨,一次次掀簾子確定蕭遲沒有出現什麼太糟糕的情況,時間一點點過去,如椽大燭燃去了半截,已是下半夜了。
裴月明忽聽到腳步聲,斗篷落地的聲音,一步一步緩且穩往外間門而來。
她抬頭站起,走了幾步。
煙藍色的吉祥紋門簾一動,蕭遲撩簾而出了。
他臉色依舊蒼白,神情卻很平靜:「我無事,你不用擔心。」
深邃的眉目,似瘦削了一些,卻很平靜,語氣平靜,神情平靜,仍泛著紅血絲的眼眸已波瀾不興。
從前眉眼間桀驁不馴彷彿冰雪消融,消失得一乾二淨,再也尋不見一絲痕跡。
有什麼東西沉澱下來。
一夕之間,他徹底成長了。
斷筋碎骨,打碎骨頭筋絡,碾碎了血肉,生生一夜之間拉扯開來,這種成長註定是極其痛苦的。
裴月明對上他的眼睛,覺得很難受。
難受過後,又覺得至少有好處。起碼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下決心去抽身,開始真正主動去抽離這一個他沉溺了二十年的泥潭。
猶如苦海,他終於試著要游上岸了。
皇帝那父愛摻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永遠不可能純粹,就像一張有毒的蜘蛛網,能把人活活困死。
他願意去掙脫,總是好的。
她低聲說:「那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生活上遇上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