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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自己說,這就是大自然的規律,是那個物種生存繁衍的特定方式: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存法則,和我們完全不同。可我還是覺得悲傷,為這些染紅了海水的鮮血,為這些寂寞地漂浮在海面上的曾經鮮活的生命。
“走吧。”我說。
深海恍若未聞,空洞的眼神順著海面掃過去,又漫無目的地掃回來,像個迷了路的孩子一般神色茫然。
“走吧。”我拉住了他的手,“你能確定這裡是安全的嗎?”
深海的眼神微微一跳,渙散的目光很突然地集中到了一個點上,“茉茉,你看那邊。”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艘孤零零的小船漂浮在海面上,小船旁邊零零星星
的雜物中漂浮著一塊木板,木板上趴著一具女人的屍首。她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領口上的蕾絲花邊粘在她略微有些發青的面板上,裸露的面板在灰色的天幕下反射出魚鱗特有的微弱的熒光。
“怎麼會……”半句話卡在嗓子眼裡,再也說不下去了。
深海帶著我遊了過去,用一隻手很小心地把她翻了過去,的確……是夜翎。她的頭髮一縷一縷粘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靜靜地閉著,恬靜而安詳,如同兩彎飛倦了的蝶翅。一道宛若刀痕般的傷口從左邊的脖子一直劃到了右邊肋骨的位置,很深的傷口,面板和肌肉組織都向外翻卷了起來,被海水泡成了慘白的顏色。斷開的肋骨從皮肉之間刺了出來,裸露出灰白的茌口,像一截被海水沖刷過的枯枝。
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夜鯊的人,可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我卻始終沒有那種涇渭分明的對立的感覺。也許是同為女人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從認識的開始我就知道了發生在她身上的那個故事,每次看到她,心裡湧動的都是若有若無的憐惜。
她從來都不快樂,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夠讓自己快樂,她那雙淡漠的眼睛裡總是透著對這世界滿滿的厭倦。她的感情——對於族群的感情,對於那個二戰中結識的男人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做成了一個世間最結實的牢籠。唯有死亡才是最終的解脫。當那雙漂亮得像黑瑪瑙一般的眼睛閉上的一剎那,她有沒有一種枷鎖終於被卸下的輕鬆?
“海倫的名字很可能是她給起的,”我喃喃說道,“是很用心的一個名字……”
我想起她捧著浴巾蹲在泳池邊柔聲細氣地喚著海倫時的樣子,想起那個遺落在臥房最終被我帶走的半透明的奶瓶、海倫長長的鉑金般的捲髮上精緻的藍色緞帶……我忽然覺得,從某個角度來說,我還欠她一聲謝謝。
這真是一種糾結的感情,怨恨之外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伸出手替她繫好了胸前的紐扣。不管怎麼說,在那樣的處境裡,總歸是這個人給了我的女兒一份難得的溫情。
替她整理袖口的時候,一樣東西從緊緊攥起的掌心裡滑了出來,噹的一聲掉在了木板上。那是一枚銀色的鑰匙,鑰匙上還拴著一枚子彈形狀的銀鑰墜。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否則怎會一直攥在掌心裡,到死都不肯鬆開?
我抬著看看深海,他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事,神色惻然地點了點頭,“收著吧,也許……”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我卻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想:也許在某個角落裡還鎖著令她牽掛的東西吧,日記或者那段曾經銘心刻骨的感情遺留下來的某個紀念品,也許,也許還有人惦念著她,渴望著可以擁有她曾經觸控過的東西……
木板晃了兩晃,夜翎的屍首滑進了海水裡,在水面蕩起的漣漪中慢慢沉了下去。
短短的幾天之內,我已經看過了太多的生死,可我心裡仍然覺得難過,在另外的一個世界裡,她是否可以再見到她心心念唸的愛人?
“走吧,”深海攬住我,用肩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