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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毛爹帶著從鎮上請來的郎中匆匆返回時,大毛孃的嗓子已經哭啞。
懨懨地靠在黃大毛的床邊,臉色跟黃大毛一樣白得發青,兩眼直勾勾看著床上的兒子。
大毛爹總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明明白天時還好好的,黃大毛睡得安安靜靜,只是熱度一直沒退,但摸著額頭並不燙手,想必並不兇險。猶記得收席的時候小子還醒過來一趟,迷迷糊糊抱怨沒能吃上愛吃的蹄膀,把他老孃開心得跟什麼似的,忙了一天仍不顧疲倦非要去廚房剔魚刺,給他熬魚粥。
怎麼到了傍晚時,突然就這樣了。
床上的黃大毛跟他離開時一樣,面色通紅,兩眼緊閉,緊裹在被子裡牙關咬得咯咯響。
熱度升得很高,為了給他發汗,大毛娘給他蓋了三層被褥,奈何全身始終一滴汗都沒有,他冷得直哆嗦,臉上和脖子上則高高低低起伏一片,長滿了水痘般的東西。
這些‘水痘’是短短兩個時辰裡陸續出現的。
不知怎麼回事,自他這次熱度升高,他身上突然冒出了這些‘水痘’。‘水痘’樣子頗為古怪,看起來像出天花,卻又不是天花,不痛不癢,並且裡面鼓脹著的不是膿,而是血。
猶記得剛發現這些時,因發現黃大毛的熱度又開始在升高,大毛娘便拿著溼帕子在給大毛擦臉。那會兒這些‘水痘’還沒長那麼大那麼密,一不小心帕子碰破了,頃刻間大毛臉上糊了一片的血。
那些破裂的痘就像一個個小小的洞,汩汩的血從裡頭一個勁往外冒,直把大毛娘嚇得當場就暈了過去。
醒來後,面對著這樣的兒子,幾乎束手無策,只能一個勁地哀哭。
此時見到郎中終於出現,她撲地就跪倒在地,沙啞的聲音竭力重複著幾個字:“先生,求求您救救他,求求您……”
鮮紅的血痘讓黃大毛露在被褥外的面板看起來觸目驚心,以至剛一進門,那名老郎中登時就呆了。半晌沒繼續往裡挪動一步,直至被大毛娘哭得心慌意亂,他才勉強走了進去,又踟躕再三,才堪堪在床邊坐了下去。
之後把脈時手幾乎都扶不穩,他活了大半輩子,行醫幾十年,風疹,狼瘡,水痘,幾乎都見過,卻從沒見過一個人身上發皰疹能發成這樣,也不知是內毒還是感染。
許久不見郎中吭聲,大毛爹無法再繼續等待下去,便按捺著焦急惴惴地問:“先生,您瞧,我兒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怎麼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突然高燒發作,臉色身上還長了那麼多疹子?”
郎中不知道該怎麼答。
脈搏細微脈象紊亂,陽極虛陰極盛,那些皰疹想來不是熱毒引發。
偏偏發燒是因了肺裡的熱症,且毒火攻心,這又是陰又是陽,亂作一團,行醫至今,饒是見多識廣,許郎中還從未見過如此詭異難辨的病症。
所以微皺了下眉,他朝大毛爹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燥,隨後從醫箱中取出支壓舌板,拈住黃大毛的雙頰微一用力,迫使他將嘴張開。
便正要繼續將壓舌板往黃大毛舌頭上抵去,手卻在他嘴邊驀地停下,隨即睜大了眼,老郎中用足了力氣才將一聲驚呼從自己喉嚨裡硬生生壓住。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舌象。
只見這孩子嘴裡那根舌頭就條發脹的海黃瓜似的,鼓鼓囊囊,上面遍佈著大大小小的腫塊,積壓得舌根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由此幾乎將整張嘴塞滿,若不是此時被他看見,只怕再過一陣,連喉嚨都要堵住了。
此種情形,不由想起自己很小時候親歷過的那場瘟疫,肩膀驀地一顫,老郎中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先生?許先生??”遲遲不見郎中說話,同樣看出了兒子嘴中問題的大毛爹在大毛孃的驚哭聲裡不由心裡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