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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這句正捅著丁豐心窩子上,正為著丁豐在枕蓆之上不能振奮為人,不能在何氏面前抬頭,不免懷怨,又覺何氏也可憐,這親事原是騙著她結的,故此一股子怨氣無從發洩,此刻聽了王氏這句,一股氣便壓不住,回說:“我還算男人嗎?”說了,也放了王氏的手,自己到外頭鋪子上蹲著去了。
王氏見兒子媳婦都走了,又氣又恨,口中嘟嘟囔囔罵了許久,何氏同丁豐只做充耳不聞,王氏無奈,只得自己去打了水洗臉,又就著水缸裡的影子,胡亂挽了頭髮,身上衣裳卻沒換得,正在煩惱,就聽得外頭有人說:“哥哥,你怎麼蹲這裡,娘呢?”卻是小兒子丁富。
原是世上通常都是壞事傳千里的,王氏同崔氏那一場大鬧,自有好事的人去告訴了大郎,不免形容些王氏不堪的情狀,大郎聽了,又氣又羞,只是他從來都叫王氏壓著,便是有不滿,也少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來傳話兒的,本意是要瞧著丁氏夫婦鬧一場,見了大郎這樣,反覺得沒趣。又過了會子,另一個人來說王氏在馬寡婦雜貨鋪前的模樣,大郎更添三分氣惱,只不做聲,賭氣早早關了鋪子。倒是朱大娘不放心,向著丁富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娘是這樣一個脾氣,說不得要你去接了回來,她到底是你親孃。”丁富自覺丟人,本不肯動身,禁不住朱大娘幾次三番的說,也就起身出來。
卻說王氏素來不把這個小兒子放心上,此時聽得丁富說話,自覺委屈無限,哭道:“我兒,你娘在這裡。你若再不來,你娘就要被你不孝的哥哥嫂子逼死了!”她這話才落,何氏猛地拉開房門道:“你老不來逼死我們就阿彌陀佛了!這世上哪裡有親孃往親兒子心窩子裡插刀的?你兒子有什麼病,你老不知道?虧你老也說得出那些話!” 說了,又重重將房門摔上。卻說丁豐聽了何氏這幾句,倒是心上一暖,覺著這個妻子倒要比親孃更體諒些。何氏卻不曉得,她日後的好報,正是從這句話上來的。
王氏見何氏頂撞她,丁豐又不理,自覺小兒子來了添了臂膀,正跳腳要罵,丁富過來道:“娘,你消停些。今兒你丟人丟得不夠嗎?同人打架不說,還在地上滾,如今滿街都在傳說,你不要臉,我同我爹還要臉呢。”王氏只叫丁富這句頂得說不出話來,氣得要去打丁富,丁富哪裡肯叫她打著,避了開去,又問:“爹叫我來接你,你回去不回去?你要不回去,我自己走。”王氏此時才驚覺,丁富竟已高過了她一個頭,倒也不敢再動手,又瞧著外頭天色已暗,只得罷了,道:“罷,罷,我算是白生養了,你們都是沒良心的貨。我只回去告訴你們爹!”說了,自家先走了出去。
到了家中,朱大娘先上來便問王氏吃了晚飯沒有,又叫她把髒衣裳換下來,她去洗。王氏聽了,沉著臉道:“我倒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老縱著孫子孫媳婦,何氏那小娼~婦就敢頂撞我?如今連丁豐那小兔崽子,小雜種也是娶了媳婦沒了娘,我叫他打那個小賤人,他只不理,還聽著那小賤人罵我!”丁富跟進來,聽見王氏這幾句,便過來道:“娘,你老說嫂子頂撞你,你如何也頂撞奶奶?你是婆婆,祖母就不是你婆婆?”
王氏聽了,氣個仰倒,卻也無可答言,只得自己去把衣裳都換了下來,倒也不敢真扔了給朱大娘洗,自己抱了到院子裡,要吊井水上來泡了。只是她鬧了半日,又吐過血,手上就無力,一桶水也提不起來,若在平日,大郎必定過來幫手,今日卻不見人影,就扭了頭去瞧,卻見大郎人在屋子裡,連個聲音也沒有,自覺嫁人不著,丈夫是個薄情的,兒子又不孝,好容易有了個爭氣的女兒,卻叫人欺成那樣,連個出頭的人也沒,心中悲苦,扔了井繩,坐到一邊哭,一面絮絮叨叨說了團圓兒如今怎樣委屈,崔氏怎樣翻臉不認人,連丁豐都一般忘恩負義,越說越是怨恨,向著屋子裡的大郎叫道:“你也是做爹的,團圓兒就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