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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轉問道:“滿開封城都知道,符七郎一家被太行山巨寇所殺,然後劉二郎查到線索,追出城去,把這群歹人兇徒斬殺。說是要撿六個首級給你,讓軍巡院交差,徹底結了此案。
正道,你有沒有想過,給開封府和殿前司的公文怎麼寫?來龍去脈,說得清楚嗎?京畿要道上,光天化日之下,駭然殺人。有王法嗎?”
“是啊,我也正苦惱著。這公文確實不好寫。我剛才問了劉二郎一句,他倒給我出了個主意。”
“哦,什麼主意?”
“說這夥兇徒北竄時,當道攔劫厚德宮提舉宮主的鑾駕,被劉二郎一群人遇到,義憤出手,斬殺六人,其餘逃散無蹤。
再叫我去開封府法曹,找一位二三十年老資歷的刑名書案,奉上一筆潤筆金,卑詞謙禮,書案自會寫出一份上上下下都找不出破綻,皆大歡喜的公文,了結此案。”
“這主意?”李綱一時遲疑。
“我覺得挺好。”
“挺好?想不到正道也與這種欺下瞞上、弄虛作假同流合汙。”
張擇端淡淡一笑,“現在朝堂上下,不就是這樣嗎?我遊歷地方,又在開封城待了數年,看得清清楚楚。大宋肱股之臣們,奸的,忙著狗苟蠅營,只顧著橫徵苛斂;正的,心思全在黨爭上,引經論據,攻訐指斥。
奏章不知寫了多少,口水不知噴了多少,偏偏弊政一日勝過一日。為何?奸臣避虛就實,不跟你們爭辯,一門心思攬權斂財;正臣避實就虛,只打嘴炮不幹實事,感動天感動地感動自己。”
李綱聽得目瞪口呆,卻不知道從何辯駁,只是喃喃地問道:“正道,今日為何如此憤慨激動?”
“伯紀,你看這山崗上,都是禁軍子弟。他們世代為軍,輪守邊關,保國安民,應當生龍活虎,碧血丹心。
他們應當如詩詞裡那般,‘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應當‘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應當‘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軍師西門佇獻捷。’
應當‘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張擇端說得太快,有些氣喘,於是不由地語速放慢。
“應當啊,好多應當啊。可是國朝一百多年,這些軍漢成了賊刺配,成了爛赤佬,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卑如蟲,怯如鼠,如此軍人,如何保國安民?”
李綱臉色鐵青,強自說道:“如今我大宋四海宴清,太平盛世...”
“豐亨豫大,”張擇端冷笑一聲,“伯紀,這話你也信?”
李綱臉色由青轉黑,默然不語。
張擇端揹著手,看著遠處兩三千軍漢,肅然地說道。
“出殯那日的‘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今日的‘喝不完碗中酒,殺不完仇人頭!’伯紀啊,我終於在大宋軍人身上,看到久違許久的熱血,再給他們配上刀槍鋼鐵,大宋,終於能有漢唐的鐵血。”
說到這裡,張擇端臉上不由自主地流下兩行淚水。
李綱也看著滿山崗的軍漢,臉色越發難看。
“武夫擅國,有違祖宗之法!如此縱容,是太阿倒持,有禍國殃民之累。”
張擇端轉頭瞥了他一眼:“而今苛政,就不禍國殃民?伯紀,何不借此兇器,剷除奸佞,再築清平?”
這輕輕的話,在李綱耳邊如同炸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