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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在大雪天裡回來了,回來過年,吉寬自然沒有任何理由發火。
雖說他們的母親死了已經八年了,吉寬還沒練出當母親的本領,比如像母親關心他們那樣,讓他坐到炕上看電視,由自己來做飯。吉寬也從來不覺得做飯是男人應該練的本領,一般的情況下,吉久回來,都是吉久做飯,做哥哥的罵弟弟像女人,可是弟弟像女人一樣做飯,他卻從來沒有脾氣。
今天不同,今天外面下了大雪,關鍵是,吉寬肚子裡剛好有一碗麵一瓶啤酒還有花生米,他的身子已被那些東西暖透了,而顯然吉久是冷的,他沒吃飯,嘴唇乾巴巴的,上邊還裂了硬厥厥的口子,他的手在胸前一個勁地抖。見弟弟手抖,吉寬趕緊來到東屋,拎起那隻狗皮袖筒,遞給他。就像他會在微醉的時候聰明地悟出響英的名字是一個化名一樣,他在弟弟進門的瞬間想起剛翻出來的狗皮袖筒,吉寬對自己的細心都有些意外了。
因為有這意外的推動,接下來的事情,吉寬做起來饒有興致,砸水缸裡的冰,從冰下面舀出水,再到西屋的面袋裡舀一瓢面。他準備給吉久晃一盆疙瘩湯。
吉久兩手套在狗皮袖筒裡,身子不再抖了,但是他一直站在堂屋不動,眼神飄忽著,看著吉寬為他忙,沒有要幫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吉寬還不習慣有人這麼看自己,尤其是看自己做飯,他實在是太笨了,他想弟弟該進屋裡看電視。這麼想,吉寬突然想起在二妹子小館裡看到的那條新聞,於是吉寬說:&ldo;聽說老黑山有人鏟死人啦!&rdo;
狗皮袖筒(5)
吉久愣了一下,有些飄忽的眼神定下來,看看吉寬,但一個倉促的停頓之後,立即又飄走了。
吉寬說:&ldo;肯定是氣不公,要不不可能鏟人。&rdo;說著,面已經被他拌成一個個不大不小的疙瘩。
這時,吉久說話了,吉久的聲音又細又低,像噎了麵疙瘩在嗓子眼裡。&ldo;工棚裡太冷了,工頭又不讓燒爐,大夥手腳麻木得睡不著,就去買燒
酒喝,誰知喝多了,那天工頭又沒走……&rdo;
吉寬沒吱聲,心想果然不出所料,這些工頭都他媽的該鏟,他大東港那個承包挖土方的工頭,也不讓燒爐子,好在他們住的工棚邊有一個葦塘
,他們天天晚上到葦塘刨葦根燒。想到工棚裡的冷,想到工棚裡冷得都睡不著覺,吉寬不禁打了個寒戰,喘息隨之就粗了起來,氣鼓鼓的。吉
寬一氣,剛才只在心裡唸叨的話就說了出來,他說:&ldo;他媽的他是該鏟,鏟死他。&rdo;
吉久說,&ldo;他監視大家不要緊,自己還在轎車裡開著暖風玩女人……&rdo;這麼說著,吉久的喘息也粗了起來,並且音調有些顫。
聽吉久講,吉寬更是氣,但他什麼也沒說,他只是把弟弟推到東屋,開啟電視,就出了家門。因為鍋也刷了,就等著點火了,他的草還沒拿回
家。
可是,當吉寬來到門口草垛旁,從雪窟窿裡扒出了稻草,直起腰身迴轉身時,要親手做飯給弟弟吃的想法突然的不見了,就像他在小館裡鼓足
了勇氣要弄一回女人最後又變了卦一樣。然而小館裡的變化,他找不到來路,現在的變化,來路就在他家門前的雪地上,是一串模糊的腳印。
那裡不是道,卻有一串腳印,那腳印又直通著他家門口,這明顯是弟弟吉久的!老黑山在東,他從老黑山回來,無論如何都要走三岔路口,他
怎麼能走雪地?
吉寬辨清這串腳印是弟弟吉久的,竄在肚子裡的一股氣瞬時就從腳後跟竄了出去,使他在感到自己像一隻撒了氣的皮